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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开。浣花溪畔红衣女,没由来的脸红心跳气紧。恋爱有先兆。要、要爱起来的,直觉里处处闪烁爱。
柳儿返回成都,带来郑佶的桃红请柬,请薛涛去眉山。柳儿替这两个彼此思念的男女搭上了情丝,接通了“电线”。阴阳即将相碰。这一年,薛涛虚岁二十四。
巾车扑眉山。开向天边的“嗡嗡嗡”的油菜花,何如薛涛怒放的心花?桃花红李花白,勉强比得薛女腮。
郑佶一袭新官服,出东城门迎接薛涛。 刺史官邸中新设的客房,一如官家女儿的闺房。郑佶知道薛涛的过去,只字不提。客房外庭院也有一棵桐树,不知是否巧合。闺房挂的条幅,却是少女薛涛的佳句:“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
薛涛陡见此景,清泪打湿罗衫。眼泪后面又涌出对郑郎的感激。
佳男女坠入爱河。车行,马行,舟行,步行,山行,眉州方圆几百里,爱意连三月,铺向青神火热的夏季,弥漫于丹棱秋色,点燃瓦屋雪山白茫茫的冬季。
薛涛到眉山,破了女儿身。
从她拒绝韦皋的大胆行为看,她是一直为将来的情郎守身如玉。 破了才圆满。二人自投情浪爱火,每日朝气蓬勃,“两两鸳鸯小”,品尝着男欢女爱的所有细节,并且时有创新,灵与肉酝酿着高峰体验。彭祖也是眉州人,据说活了八百岁。他居住过的仙女山距眉山城三十余里,山舍墙壁画满各式技术性很强的男女图谱…… 薛涛住进眉州城东的刺史官邸,乐不思成都。出府入府,人们恭称她薛夫人、郑夫人。
韦皋请她不动,转怒于郑佶。薛涛隔两三个月偕郑郎去一次成都,抚慰韦相公和雄孔雀,住几日浣花溪。
韦皋纳玉箫为妾,薛涛为玉箫赋诗,屡于官厅里唱诵。韦相公感动得老泪纵横…… 高车大马或漂亮巾车往返于眉山与成都之间。这条官道,也是薛涛走得最多的一条情路。七八个长亭短亭,两三个驿馆,填满他二人的缠绵和喘息。她把母亲接到眉山住。
与郎同居,没啥难为情。郑佶有政声,眉山人认为他干的事“符合”。至于符合什么,百姓也不管。
薛涛嫁给郑佶,看来只是时间问题。 郑佶一度调往成都府,协助府尹的工作,相对松散。他闲置官舍,长住浣花溪上的薛家宅院,俨然倒插门。二人对几家造纸的作坊感兴趣,常去观摩请教。“薛涛诗笺”的灵感起于此时。笺用红色,缀以图案。纸浆中掺入芙蓉粉,纸型为小八行,桃红,粉红,深红,轻红,都是她喜欢的色调。
薛涛笺是爱的颜色。激烈与娇羞触入涩感正好的红色纸纹。
郑佶买下一家上等纸坊,作为献给薛涛二十七岁生日的礼物。这男人还研究造纸的工艺,一头扎进纸坊,天黑不回家。成批购买芙蓉粉,他亲自把关,跑到产地去。 薛涛诗笺问世,小批量生产,售价不低,却供不应求。西川节度府及所辖州县,长年订购。成都的有钱人家趋之若骛。 订单如雪片,薛涛并不扩大生产规模。 物以稀为贵。犹如她本人。 后来李商隐盛赞薛涛笺:“卜肆至今多寂寞,酒垆从古擅风流。浣花笺纸桃红色,好好题诗咏玉钩。”
公元九世纪三十年代以后,长安诗人用薛涛笺渐趋普遍。写情诗不用此笺,自觉汗颜。段文昌把这浪漫纸推荐给杜牧、元稹。元稹又推荐给白居易。以桃红色为主的小巧而昂贵的诗笺,也见于江南。
薛涛芳名物化了,并且在她如花似玉的芳龄。诗笺把她的丽影和故事带向四方。
生活还是以爱情为主,她不想做什么女老板。官府不能约束她,纸坊生意更不能。 携郎共游,几乎游遍了蜀中胜景。薛涛笺写山水情,《赋凌云寺二首》,其一云:“闻说凌云寺里苔,风高日近绝尘埃。横云点染芙蓉壁,似待诗人宝月来。” 嘉州弥勒大佛,高达三百六十尺,完工于韦皋镇蜀之时。
热恋不休的男女游荣州(今四川荣县)的竹郎庙,薛涛向壁题诗: 竹郎庙前多古木,夕阳沉沉山更绿。
何处江村有笛声?声声尽是迎郎曲。
薛涛与郑佶,不是夫妻胜似夫妻。
同居,从眉山到成都;共游,从嘉州到荣州、雅州、绵州、简州、资州…… 议论她的闲言碎语常有,她听而不闻。她选择的生活方式挺好的,爱情连年实打实。不急于出嫁的女人最想要什么?薛涛比谁都清楚。
过了二十八岁,成都这一代佳丽奔三十了。皮肤依然光洁,举止更娴雅,语音更舒服。她进城去节度府,韦皋待她如上宾,但不问她和郑佶之间的情事儿。韦相公老了,自谓平生一大遗憾,是未能赢得薛涛的青眼。 薛涛手抄《十离诗》于桃红笺,赠送老相公。 成都官场复杂,刘辟暗结党羽,欲架空韦皋。郑佶自请调离成都府,韦皋复命他再去眉山。
爱情又回到眉山了。小城故事有续篇。刺史大手常携玉手,盘桓“眉州八景”,观蟇颐春色,看象耳秋岚……据说李白把铁杵磨成针的事发生在象耳村。 三十岁前后,薛涛大抵两边住,和郑佶共同演绎着“双城记”,把那条一百三十多里的官道变成了情路。走水路也是。 情路弯弯曲曲,爱线不取直线。途中要过三道河,岷江水流淌着艳波。 郑佶还有一个宏愿:在眉山为薛涛建一座吟诗楼。长安新近有座燕子楼,系高官张建封为名官妓关盼盼所建,轰动一时。
可惜郑佶的愿望没能实现。
蜀中安定几十年,到唐宪宗朝又乱起来了。韦皋暴死,有中毒的痕迹,而直接受益者是节度副使刘辟。他羽翼丰满,要当西川节度使,宪宗同意了。这人得寸进尺,还要把东川节度使的官帽抓过来。宪宗怒,发兵征讨,高崇文率大军入剑门关。成都周边战事激烈。刘辟孤注一掷:打赢了再谈判。中唐坐大的节度使常用这一招。西川十四州,眼下半数以上是刘辟的势力范围。精锐部队部署于成都。
郑佶是韦皋的人,主公虽死不改志,受皇命带兵击刘辟党羽,转战眉、雅、绵数州。
情郎披挂出征时,薛涛写诗送别,《送郑眉州》:
雨暗眉山江水流,离人掩袂立高楼。
双旌千骑骈东陌,独有罗敷望上头。 罗敷是汉代民歌《陌上桑》中以漂亮和痴情著称的女子,薛涛以罗敷自喻。其为事实上的郑眉州夫人,写入诗章,在她传世的五十首诗歌中留下三首。除此之外,薛涛再没有类似的作品。
这段恋情,却由于郑佶在历史上的知名度小而隐匿不彰。
朝廷的军队平定了刘辟叛乱,将刘辟押解长安问斩。薛涛回成都,整理战后的家园、纸坊。这两个地方都驻过军。
高崇文做了西川节度使,与薛涛时有酬唱。薛涛作《贼平后上高相公》:“惊看天地白荒荒,瞥见青山旧夕阳。始信大威能照映,由来日月借生光。”高相公命乐工谱曲,歌手演唱。薛涛已享有西川大诗人的美誉,乐工舞娘围着她转。
薛涛居浣花溪上,出入节度府,闲时经营纸坊。她四处打听郑郎的消息,却听人说,郑眉州在雅州负伤,可能已经死于战乱。
雅州群山绵延,何处寻郑郎? 高崇文也不知道郑眉州的下落。看来薛涛的郑郎凶多吉少。
薛涛不死心,苦苦探寻。
月明星稀之夜,红衣女郎伫立锦水畔,向南望了又望:“不为鱼肠真有诀,谁能夜夜立清江?”眉州位于成都之南。那小城留给她太多美好记忆。
薛涛与郑眉州的爱情故事传于成都及州县市井,她俏立清江的身姿成了一道夜景。她的诗歌、服饰、红笺,乃是若干年间成都人追慕的时尚。西汉卓文君以后,成都女人数她名气大。
几任西川节度使都是她的朋友。她仇恨的人只有崔宁,那狗东西强奸她母亲。
高崇文很快调走了,成都又迎来武元衡。此人居宰相位,兼任西川节度使,可见西蜀在当时的战略地位。武元衡带来副手裴度、行军司马李程。这李程就像当年的段文昌,一见薛涛,迷上了。薛涛三十几岁肤如凝脂,李程逢人就嚷嚷:蜀水养丽人!先有杨玉环,后有薛宏度!
武元衡以宰相之尊撮合李程与薛涛,薛涛婉拒。武元衡并不生气,又封她“校书”,给她俸禄。
武元衡诗瘾大,出巡带着薛涛,宴饮互相酬唱,衍成一时之风流。长安的白居易、王建、杜牧、元稹等人纷纷寄诗追和,追和武相国、薛校书。 薛涛《上川主武元衡相国》:“落日重城夕雾收,玳筵雕俎荐诸侯。因令朗月当庭燎,不使珠帘下玉钩。”
成都夜宴,笙箫排空。薛涛有时“笑领歌舞”,武元衡不眨眼睛。 后来也当上宰相的裴度,专访薛涛家园,慨然赋诗《溪居》:门径俯清溪,茅檐古木齐。红尘飘不到,时有水禽啼。
为何红尘飘不到?只因薛涛恋郑郎。 李程追薛涛,追不到手,转而嫉恨并无一面之缘的郑佶。他传言说,郑佶早已战死,尸横雅州山谷。薛涛半信半疑。
她想念亲爱的夫君,作《赠远》二首,其二云:
芙蓉新落蜀山秋,锦字开缄到是愁。
闺阁不知戎马事,月高还上望夫楼。 苦恋着的女人苦吟:“知君未转秦关骑,日照千门掩袖啼。”
薛涛想象,郑佶远在陕地高原的秦关。
事情也凑巧,郑眉州还活着,获罪贬为褒城县令,那是个川陕交界的穷山沟。他负过伤,因战事失利降为县令,又带着仅剩一口气的妻子,无心见薛涛,实在是不想拖累她。郑佶曾上书武元衡,希望相国替他保守秘密。然而事情暴露了,薛涛得准信半个多月后,郑佶复迁关内。 秦岭隔断恋人。薛涛柔肠寸断。
郑佶甚至不给她写信,要她断了这份念想,重头再来,重新收拾她的情爱生活。不过,这个郑眉州也是情到深处不能自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