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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扬头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出了眼泪,说:“我要吃你的苦菜炒饭!”然后,转身离去。
他说的是普通话,江浙一带的口音,难道是商场里的人不成?我咬住嘴唇低下头,眼见案板上撒落的苦菜炒饭,乱七八糟。如果他真是商场里的人,以后还会再来吗?可能想想这一幕就饱了。
四点多钟,姑娘们嘻嘻哈哈地回到饭店。她们都买了东西,小香买了一件粉红色的薄毛衣,小兰买了一套绿色的西装裙,春花买了几块布说要做鞋垫,小芹给儿子买了一双小皮鞋。惟有春燕是空着两手回来的。
一会儿,小兰上楼去把西装裙换上,兴高采烈地跑下楼来。实在说,裙子买大了,小兰穿在身上松垮垮的,就像错穿了别人的衣服一样。再就是小姑娘穿西装裙太古板,把一身的朝气都遮盖了。还有那颜色,草绿过头了变成深绿,显得老气了一些。
小兰脸红红地走到我面前问:“姨,你说好不好看?”
我不想实话实说让她难过,便模棱两可地说:“不错,这衣服就是上点年纪穿也不过时。只是太大了,如果能贴身点会漂亮些。”
小芹在一边嘻嘻地笑着问:“小兰,是不是买了存上将来怀娃娃穿?”
个个都笑了,小香说:“我就说大了,可她偏偏说等缩缩水正好。”
我说:“傻瓜,这年月已经很少有会缩水的衣服了,明天快拿去换套小的。”
春燕靠在门上嗑着瓜子,一脸不屑地看着小兰身上的衣服。看了一阵她一扬头,呸的一声把嘴里的一片瓜子皮吐到小兰脸上,满不在乎地说:“土得掉牙了,亏你想得出花钱去买这种衣服。换了我呀,你就是送给我我都不要,黑黢黢的穿在身上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小兰一把抹去脸上的瓜子皮骂道:“你吐屎啊?我喜欢!你管得着吗?”
小芹靠在厨房的门上,她顺手抓了几颗毛豆甩到春燕的脸上骂道:“欺人莫欺头,谁知道你口水里有没有毒呢?可别把小兰的脸给染上病了!”
春燕狠狠地剐了小芹一眼,一扭身摇摇摆摆地往商场走去。小兰瞪了她一眼,嘀咕着骂了一句什么,然后上楼去把衣服换了。
大家收拾了一下,准备卖饭。这时,一个浑身上下油花花的男人背着个大背篓伸头进来问:“老板娘,要不要鸡?”
小芹过去伸头看了一眼问:“多少钱一斤?”
那男人把背篓放下来,拉扯了一下皱巴巴的西装说:“我便宜卖了,六块一斤。”
冰冻鸡都要十块一斤,这鸡怎么才卖六块?我快步走过去一看,见一箩筐白乎乎的鸡像是用水浸泡过两三天似的,肉的颜色都变了,泛着淡淡的青灰。我皱着眉头问:“哟!这是什么鸡呀?”
香香饭店 四(3)
一听这话那男人便嚷嚷开了:“嗨!鸡就是鸡嘛,今天早上才杀的。”
我哼了一声说:“可能是今天早上杀的吗?这种鸡居然能吃?谁敢吃?”
他也哼了一声,问:“你知道我一天到晚要卖多少只这种鸡?告诉你,昆明市大大小小的饭店要这种鸡的人多了!”
小芹在一边说:“人家送来的可没有这么差。你说,三块一斤卖不卖?”
我飞快打断小芹的话说:“就是一块一斤也不要。丧德啊!这样的鸡能拿去给人吃吗?”
那个男人剐了我一眼,背起箩筐走了。小芹颇有几分惋惜地看着他的背影说:“我以前待过的饭店都卖这种死鸡,黄焖了多放点味精也吃不出什么味道了。今天他送来的实在太差,其实可以叫他改天送点稍好的过来。”
想起出去吃饭常点黄焖鸡,我肚子里一下就翻江倒海的,摆摆手说:“不要!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管怎么说,做人要讲起码的道德,做生意要讲最根本的诚信。这种缺德事做了,晚上不做噩梦才怪呢!”
小芹嘻嘻地笑着说:“老板娘,你是不知道,开饭店哪家不买这种便宜货?别人还专门找着去买呢!”
我坚定地说:“别人的事我管不了,但香香饭店决不卖这种死鸡。你想想,一旦有人吃出问题怎么办?大笔的赔偿不说,卫生防疫站会叫我们关门并处罚款的。到时候,花多少钱都挽不回局面了。”
春花跑进来说:“姨,四川饭店买了三只。”
我冷笑了一声说:“我就知道他们会买!”
香香饭店 五(1)
第二天中午卖完饭后,大家一起打扫卫生。桌子和厨房里的东西都用洗洁净擦过洗过,地用大碱拖。三点多钟,卫生基本打扫完了。火上有水,小兰说要洗头,其他人则搬了凳子坐到门口,边做针线边晒太阳。
农村人和我们的习惯真不一样,她们喜欢太阳,一有空就去把张脸晒得红通通的,觉得那样舒服。我是从不敢跟她们掺和在一起的,就是偶尔出去坐坐也是坐在桥下的阴凉处。小芹说我这样东躲西藏容易生病,就像衣服长年装在柜子里不拿出来晒晒会生霉一样。我没有说什么,说了她也理解不了。这是城乡审美差异,农村以健康为美,而城里则以白嫩为美,这一点是不可能调和的。
从床上拿出小说《尘埃落定》,我坐到吧柜前的一张小桌边,翻到折起的那一页闷下头就看。这本书我买来不过半月,已开始看第二遍。真是一本好书啊!好在看上一两页我便会忘记一切,把所有心思都拴在书中的傻子身上。
一会儿,小芹抱着件毛衣走了进来。边走边哎哟哎哟地叫,说:“半个时辰不到,这背上就晒出汗了。”
歪头看着她,我说:“你不是觉得越晒越舒服吗?”
小芹走到我身边,大大地吐了口气说:“冬天本应该这样,可像今天这么辣的太阳,晒多了头昏。”
往外面看了一眼,见小兰站在那里梳理她长长的黑发,几个姑娘正仰着红扑扑的脸笑嘻嘻地说着一件什么事,大概跟小兰有关。这不,小兰把梳子插在头发上,按住小香又捶又打的。
小兰是贵阳人,是我饭店里长得最漂亮的一个姑娘。她皮肤出奇地白净细腻,瓜子脸,一双眼睛永远都水汪汪的,让人觉得里面养得住鱼。小兰的鼻子不算太高,鼻尖有点翘,嘴唇厚厚的,按时下流行的话来说那嘴唇长得很性感。从几个姑娘的嬉闹中我得知,她家乡有一个叫三宝的小伙子在等她,俩人已经定亲,常通信。
小芹也在看着外面嬉闹的姑娘们,边看边嗬嗬地跟着起哄,笑够了她转过头来说:“今天算是拿小兰开心够了。商场里一个姓朱的男人看上她,说要她帮忙去店上卖东西。我们叫她跟那只‘猪’去得了,省得一盆食放得高高的让猪老围着转。”
我有些奇怪地问:“哪个姓朱的?”
小芹说:“就是前天中午坐在楼下三号桌吃饭的那个男人,你没见吗?他每次来眼睛就盯住小兰不放,老是叫小兰给他拿这拿那的。”
想了一阵,一点印象也没有。我又去想小芹的话,小兰会去帮他卖东西吗?便问:“小兰答应别人了没有?”
小芹说:“老板娘你放心,小兰这姑娘不像春燕,值价得很,那姓朱的约了几次都没能把她约出去呢!我看那男人就不是什么好货,叫小兰不要理他。”
我的好奇心被激发了,便说:“如果下次那男人再来,你一定指给我看看。”
小芹应着,张望了一眼我手里的书问:“老板娘,天天见你抱本书看不累吗?”
我笑着说:“如果天天让我只看看书就好了,那是神仙过的日子,怎么会累呢?”
小芹拿过书去掂掂问:“这么厚一本书得看几个月?”
我说:“不做事顶多一天多就能看完。”
她哟哟哟地叫了起来,说:“一天多?要我呀两年都看不完。我床上也有一本书,是一个老乡忘了放在我家里的。就像吃安眠药一样,睡不着的时候我翻开看看,一页都看不完我就能睡过去。快半年了,上面写些什么我都不知道。”
把书合起来,我没有接着小芹的话说下去。谈到书,我俩是不可能找到共同话题的。小芹在给她儿子打一件蓝毛衣,套头的,已经快要打好了。我看了看毛衣问:“你儿子不是才四岁吗?这毛衣他能穿?我儿子六岁了,让他穿都可能大呢!”
小芹说:“我故意放大些,娃娃长得快,可以多穿几年。”
想到她儿子,我又问:“你一年回家一次,想儿子吗?”
小芹停下手里的针线,眼睛茫然地盯着外面说:“想,晚上睡觉的时候特别想。说是想,又怕接到家里的电话,一有电话准是儿子病了。唉!老板娘,你真没尝过那种滋味,听儿子在电话里病怏怏地叫你一声妈妈,真像用刀子在心头捅了一下,疼啊!”
我关切地问:“他有什么病吗?”
小芹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哮喘病,身子弱得要命,一着凉病就发。”
我说:“儿子身体弱可得在心些,你抓紧时间带他看看。换了是个女孩就不怕了,病态反倒是一种美呢!”
小芹摇摇头说:“农村不讲这些,姑娘儿子身体不好都不行。我们就是靠的身体吃饭,脸长得再好看都没用的。”
想了想我说:“昆明医疗条件好些,你不如把他带上来看看。”
小芹苦笑了一下说:“带过了,吃了不少药还是不见好。更麻烦的是,他来了我就什么事都做不成,一天到晚就守着他。”
说到这里,小芹笑了一下,像在努力摆脱压在身上一个什么负重似的哎了一声说:“不说这些了!老板娘,跟我说说你过去是做什么的?怎么就从没见你男人来过?”
这是小芹第二次问我。此刻我俩面对面地坐着,我再也不可能像上次那样找别的话岔开了。想了想,我说:“我离婚了。因为和他同在一个楼里办公,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很尴尬。于是,我辞职下了海。”
香香饭店 五(2)
小芹哎哟了一声,把凳子拖近些压低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