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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仲思注视那些不以为然的脸孔, 朗声道:〃在下与朱大人素不相识,今日只
是初见。既无片言以诉情,也无杯酒以论交。今日之言,出于义气,出自肺腑。朱
大人奋不顾身,以殉国家之急,于救兵不至,士卒死伤如积的苦况绝境之中,仍尽
力杀敌。我是为了这个而感动,觉得这到什么地方都可以说得过去了。而那些只知
道保全个人身家性命、荣华富贵的大人们站着说话不腰疼,随声诬伤,这才叫人气
愤伤心。〃
谢玄皱眉道: 〃变节降敌非同小可,不是你说得那么简单。这是一个人的气节
问题,大节所在,半点轻忽不得。若人人效仿,却又如何?〃
〃就算这是个值得一辩的问题, 但认识归认识,何以非要处以极刑?朱大人降
敌之后,是否出谋划策或领兵攻占晋之城池国土?还是效仿三国时徐庶,进曹营而
不出一策? 请各位三思。〃殷仲思环视左右,见有些人低头不语,有些人面露犹疑
之色,沉声道:〃未必人间无好汉,只谁肯与宽些尺度?!〃
朱序这时大笑出声, 叫道:〃这位兄弟,如此义气声援朱某,在下心领了。无
谓多言以辩。忍辱负重,不可能被狂热分子体谅;沉痛之心,也不可能为浮滑之徒
所了解。〃
殷仲思热血上涌, 叫道:〃都督,末将愿以性命作保,求都督网开一面,免朱
大人一死,听他诉说来意。〃
谢石哼了一声,心想你的性命值什么钱,哪里能为他作保。谢玄沉吟了片刻,
也出班奏道:〃便听他一言也无妨。都督以为如何?〃
谢石虽为都督,但实无建树,亦无主张,全赖这个侄子率北府军力战,攻城掠
地,立功无数。听他这样讲,便道:〃好。把朱序押回来。〃
朱序向谢石力陈苻坚虽号称有九十万大军,投鞭可以断流,但士兵多为强征而
来的各族人民,军卒颇有怨言,军心涣散,并不归附。可以速战速决。
十一月,殷仲思率北府军攻洛涧,斩梁成,大破秦军前哨。
苻坚登寿阳城,见晋军严整,遥望八公山上草木,以为都是晋兵,这才脸有惧
色。两军夹淝水而阵。谢玄要求秦军稍退,使晋军得以渡河决战。苻坚想待晋军半
渡时猛攻,乃挥军稍退。秦军稍动而乱。因各族士兵不愿作战,一退即不可止;鲜
卑族和羌族的将领希望苻坚战败,以便割据独立;朱序命人大呼:〃秦军败矣!〃于
是秦兵四处逃散,溃不成军。晋军乘机渡河攻击,杀苻融。秦兵逃奔,闻风声鹤唳,
都以为是追兵。
谢玄乘胜攻占洛阳、彭城等地。后又率军收复徐、青、豫等州,进至黎阳。皇
族会稽王司马道子忌谢氏势力,罢谢氏兵权,使还镇淮阴。
苻坚逃至关中,后为羌族姚苌所杀。
朱序归晋,后曾防守洛阳、襄阳等地多年。
殷仲思因破洛涧与举荐朱序有功,封护军将军。
*****
一日,殷仲思率兵在军营中巡视。路经一处营帐,听得里面有谈笑声。一个不
知是谁在那里说: 〃听说殷参军升了将军后就处事不公,用人不当,为人也骄傲了
起来。见了往日同僚,招呼也不屑打了。真正岂有此理!〃
另一人笑道: 〃殷仲思还不至于这样。只是由一个小小的参军一下子三级跳,
跃上了将军的宝座,实在令人生气,只是这一条而已。〃
殷仲思悄立半晌,后面士卒小声提醒,这才缓步走开。
回到自己的营帐,坐在床沿苦笑:原来不管怎生努力,背后总有人在说你的不
是。若以此自苦,实是自讨苦吃。瞧见帐外大雪飘飞,银光满地,不由想起在桓府
的冬日,和绿儿、阿蟠、阿蛎他们一起讲书论学的景致。阿蛎心心念念记挂着要和
朋友们出去堆雪人打雪仗;阿蟠时常有气无力,吵着要出去买烤红薯吃;绿儿会把
橘子皮埋在碳灰里,烤得一室的橘子香。对她,殷仲思可不敢等闲视之,必须小心
应战:不知她随时会玩出什么花样。是把他的衣袖裤腿缝起来让他醒来后没法穿气
得跳脚,还是趁他睡着时不备而在他脸上画一堆乌龟王八。
这些都成了美好的回忆。萦绕不去的橘子香和令人哭笑不得的恶作剧,现在想
来,都值得怀念。突然间,这些怀念变得又深又急,让他有些急不可耐地想重温这
一切。 他霍地站起,大声道:〃人生在世重要的是投合自己的心意,怎能被官位羁
绊在千里之外追求虚名地位。〃
当下收拾包袱, 去谢玄处辞官。谢玄见他这样突然,很是惊讶,留他道:〃前
程一片大好,何以突然中途要走?这一向是你追求的目标不是吗?要做人上人,此
刻还未算圆满;现在你只是一个护军将军,再往上还有一段路好走,怎能轻言放弃
呢。〃
殷仲思微微笑道: 〃登高必跌重。且人生苦短。现在若不罢手,将来更罢不了
手。心若不自由,高官厚禄与我何益?还是见好就收,就此解甲归田。见自己真正
想见的人,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过自己真正想过的日子。〃
谢玄苦笑:〃看来我们这些人都是你并不想见却又不得不虚与委蛇之辈了?〃
殷仲思笑: 〃有所得必有所失。讨厌我的人却不得不见到我这张脸,我也很是
抱歉的。〃
谢玄见他态度坚决,于是道:〃好罢。既如此,姑且依你。什么时候想再回来,
我的北府军总是欢迎你的。只是未必有现在的高官厚禄。有些东西一旦舍弃,可不
是那么容易又要得回来的呢,你可要想清楚。〃
殷仲思正色道:〃我想得很清楚。谢将军成全。〃谢玄是建武将军,又因斩将复
地之功,进号冠军,加领徐州刺史,加封前锋都督、康乐县公。官位爵位都比他高
得多。若往日思及此,必能引起他求胜之心,认为自己终究也会到这一步。现在突
然想通了, 就不免想:〃那又如何?心安处即是身安处,各人际遇不同,得失之间
难料。况且何谓最好的生活?位高权重,又得加官进爵,故然不无快感;清风明月,
与心爱之人携手低语,也未尝不能满足。端看所求者为何,趁心意又有多少。只要
自己真的满意,那就是好生活了。〃
既辞官,顿觉轻松。忽然想起前些日对桓冲言:〃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现在
匈奴已灭,家又在哪里?脑海里浮现的是一张带泪的小脸,楚楚可怜。眼眸中泛着
责备的意味看着他,仿佛在怨恨他的薄情。
不及细想,他快马加鞭就往京口桓家而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去见她,去
向她赔不是,去求她原谅。
*****
他赶到桓家的时候, 桓家正大乱。桓冲双眼无神,只是喃喃不停地低语:〃大
祸临头了! 大祸临头了!〃原来不久前他的二女婿孙恩以司马道子父子专事聚敛,
奢侈无度,霸持朝纲为由,打着〃清君侧〃的旗帜起兵。不久便被击败。
谋反之罪,罪连九族。孙桓两家是亲家,不但有牵连,还被人怀疑是共谋。桓
冲彷徨无计,深恐被抄家灭门。
殷仲思到来让他如获至宝。 殷仲思还未坐定,便被桓冲一把拉住:〃殷先生,
你一定要替我想个法子。这关系我桓家满门的身家性命啊。你要帮我,你一定要帮
我!〃
殷仲思见他如此失态,知兹事体大,不由面色沉重:〃如今他们人在哪里?〃
桓冲道:〃都在天牢收押着呢。樱儿,我的樱儿,是爹害了你!〃
殷仲思也是恻然:几年前他就怕会有这一天,总盼着形势比人强,那位孙大公
子衡量再三后会放弃他的野心。
桓冲哭了一会儿, 忽然回过神来:〃我怎么尽顾着哭。现在不止是阿樱一个,
我们全家老少都有可能受到牵连。我该如何是好?难道坐以待毙?不行,我不甘心,
万万不能。〃
殷仲思看着他:只分开了几个月而已,桓冲却象是老了好几岁。如果迫不得已,
他大概只好奋起一战,为了家族的存亡和全家人的性命。但他实在是老了,并不想
走到这一步。成功了还好,但代价不菲;若是失败了,那就真的死无葬地,家毁族
亡。桓家他这一辈几个兄长全都故世了,他是硕果仅存的长辈,桓家的子侄们自是
唯他马首是瞻。他行差踏错不得。如果有选择,他实在不愿如此。
殷仲思道: 〃昔日乐广女适成都王司马颍,后来司马颍图谋武力夺权,长沙王
向乐广问罪,乐广回答说:'我岂能用五个儿子换一个女儿呢?'长沙王认为有理,
乐家因此没受牵连。今日大人处境与乐广相似,大人难道没有儿子?不如先去向司
马道子言明求情,以表忠心。大人手握兵苻,而且桓家人多势众,司马道子应该不
会轻举妄动,以莫须有的罪名为难你。若是他意存不信,似有铲除之意,大人再做
道理不迟。 〃想桓冲一大把年纪了,又久在朝堂出入,别人存什么心思,是否想对
他不利,这点总还能揣摩个八九不离十。否则这些年不是白活了,总不成年纪都活
在了狗身上。 桓冲叫道:〃很是!我先去准备一下应急措施,以防不测。跟孩子们
商量安排后我就去见司马道子。希望他不要逼人太甚,留给我桓家一条活路。〃
殷仲思没有机会问起绿儿的情况。这家人正逢存亡大难,阴云惨雾,哪里有功
夫来理会他的儿女私情。
儿女私情?殷仲思一怔。他都在想什么呀!绿儿应该早就嫁做人妻了。她是桓
冲宝贝的女儿,桓冲哪会任她坐老红颜,荒抛岁月。然则他今日眼巴巴地来这里做
什么呢?难道专来为桓冲献计献策?
殷仲思忽然糊涂。他快马加鞭赶来时,一门心思要来跟她道歉以求取谅解。可
是这会儿坐在桓家大厅里,才蓦地醒悟:一切或许已太迟了。绿儿不在这里了。那
他要如何?难道赶去她夫家?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