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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98-复仇记-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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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


《复仇记》第六部分你的行为使我们恐惧(1)

    1我们齐集在你的门外,“老婆”拍打着门板,“羊”用小指抵着鼻孔,“黄头”斜倚着门框……你二十年前的同学,我们,站在你的门前呼叫着。    
    “骡子———驴骡子———吕乐之———开门———开门哟———”    
    但是你不开门,大名鼎鼎的“骡子”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你一声不吭。你不想见我们。你以为我们是来羞辱你、嘲笑你吗?错了错了,你是我们的同学,我们就是你的兄弟,大家想来安慰你。你不响应我们的呼唤。你喷吐出的烟雾从门缝里钻出来,我们呼吸着那株悬在空中花盆里的月季花散发出的淡雅香气。我们心里都很凄凉,软件包把自己的那个玩意儿割掉了。听到这个消息,我们受到了沉重打击,就像把我们的头颅砍掉一样。我们无头的身体正戳在你的门前受苦受难。    
    2那时候我们每个人都有诨名。    
    二十年过去了,古老的吕家祠堂改造成的小学校已经东倒西歪,黑色的房瓦上积满麻雀和鸡的粪便,一根锈得通红的铁烟囱从房顶上歪歪扭扭地钻出来。这烟囱曾经冒过一个月烟。“大金牙”在发展村办工业的浪潮中从银行贷款五万元把曾经是我们校舍的吕家祠堂改造成了一家生产特效避孕药的工厂。工厂早已倒闭,负债累累的“大金牙”逃得无影无踪,工厂也被愤怒的乡亲们捣得破破烂烂。现在祠堂里有许多破缸烂盆和涂满瓦片与墙壁的绿色的糊状物,这里一年到头散发着怪异的恶臭。只有那烟囱还可怜地在房顶上戳着,它是“大金牙”发展村办工业的纪念塔,是同学们共同的耻辱柱。“老婆”家的天线都飞到房顶上去,翘着屁股往我们的耻辱柱上涂一种东西。你沉思着,望着烟囱旁边的鸡。我们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穿着那么漂亮的西服,那么亮的皮鞋,在两年前的一个日子里,站在我们的母校的废墟里。“大金牙”把母校糟蹋成这模样真令我们难堪,这里曾走出去一个著名民歌演唱家,他的声音在全世界回响,使我们感到骄傲。    
    “骡子———骡子———”我们拍打着你的门板,但著名的民歌演唱家躲在房子里不出来。    
    现在,小学校迁到了镇政府后边去了。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大院,有八间一排总共六排瓦房,一色的红砖红瓦,大开扇玻璃门窗,房梁上吊着电灯泡,晚上雪白一片光亮,好像天堂一样。“耗子”的儿子们、“黄头”的女儿、“大金牙”的儿子、“老婆”的儿子……我们的孩子们在天堂里念书,没有你的孩子,也没有“小蟹子”的孩子,这是永远的缺陷。你为什么要把制造孩子的玩意儿切掉?我们敲打着你的门板,考虑着这可怕问题,你不出来见我们,更不回答。    
    “小蟹子”是我们的“班花”,叫“校花”也行。她住进了精神病院,她曾经是你的上帝,你的上帝精神错乱,我们想流眼泪,但眼睛枯涩。你说你抱着一大捆鲜花去医院看过她,我们不知真假。这些年有关你的传闻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你的风流故事像你的歌声一样,几乎敲穿了我们的耳膜。你还能记得并去看望往昔的小恋人吗?我们无法知道真相,但我们牢记着你追逐“小蟹子”时表现出来的疯狂。    
    “小蟹子”家住在劳改农场干部宿舍区里。她的家离我们的校舍八里路。究竟有多少次我们看到你驱赶着你家那两只绵羊沿着墨水河蜿蜒如龙的堤坝向劳改农场干部宿舍区飞跑?在夏日的下午放学后的五分钟。你家距吕家祠堂足有半里路,我的天,你真如骡子般善跑。倒霉的是那两只绵羊。河堤两边生满了油汪汪的绿草和星星般的紫豌豆花。野豌豆花以它的颜色点缀了你的初恋。所以,当我们从收音里听到你用迷人的嗓子唱《野豌豆花》时,我们丝毫没感到惊讶,我们被你的歌拉回少年,那毕竟是一个做梦的黄金时代。那两只羊倒了大霉,最终成了你初恋的牺牲。    
    夏日天长,下午放学后太阳还相当高地挂在西南方向的天空,离黄昏还有三竿子。在下课铃敲响前二十分钟,你就烦躁不安起来;烦躁不安通过你扭屁股、摇脖子、头皮上流汗等一系列行为和现象表现出来。你的座位在我的前面;“小蟹子”的座位在你的前面。我密切地关注着你的变化;你密切地关注着“小蟹子”的一切。有一次我在你背上画了一只乌龟;你伸长脖子偷嗅着她辫子上的味道。你和她全都不知身后发生了什么。乌龟伸头探脑,辫子香气扑鼻吗?    
    我们给班主任起的诨名是“犸虎”,“黄头”说他爷爷说犸虎就是狼,于是我们的班主任就成了“狼”。听说你出了名后去看过“狼”,“狼”可是人的仇敌呀,也许是真的,按照一般的规律,少年仇,长大忘,老师毕竟是老师。    
    “狼”发出下课的口令后,你总是第一个胡乱地把书本塞进书包,第一个弓起腰,像弓一样,像扑鼠的猫一样。你比任何人都焦急地注视着“狼”慢吞吞地踱出教室。待到“狼”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时,我们看到你抓起书包,像箭一般地射出教室。当我们也跑出教室时,你已经跑到了油葫芦家的院子外,正弯着腰钻那道墨绿色的、生满了硬刺的臭杞树篱笆。    
    钻过臭杞树篱笆,你少跑了五十米路,节约了十秒钟。然后你脚不点地蹿过牛医生家的菜园子,不惜踩坏菜苗,被牛家的黑狗追着翻过土墙,扒得墙头土落,跌到袁家胡同里。这时你无捷径可抄,不得不沿着胡同往北飞跑龙套,惊吓得胡同里的鸡咯咯叫。你穿越第二生产队饲养棚前的空场,踩着牛粪和马粪,钻进方家胡同,你飞跑,跳过四米宽的围子沟,从紫穗槐里钻出来,冲进第一生产队的打谷场,绕过一个麦草垛,贴着劳改犯中能人们帮助设计修建的大粮仓的墙根,最后一蹿,“骡子”就放下书包站在自家院子里解开拴绵羊的麻缰绳了。


《复仇记》第六部分你的行为使我们恐惧(2)

    你的年过八十的老奶奶坐在杏树下的蒲团上,半闭着眼睛念着咒语,对你的行为不闻不问。那两只倒霉的绵羊一公一母,本来是兄妹,后来成了夫妻。它们的细卷儿毛每到夏天必被“骡子”的娘和姐姐用剪刀剪光,可怜的羊被捆住四蹄,放倒在地上,听凭着那两个女人拾掇,咔哧咔哧咔哧,一片片羊毛从羊身上滚下来,显得那么轻松。羊也许是因为舒适哼哧着。它忽然扭动起来,你姐姐下剪太深,剪去了羊身上一块肉。你怎么这样手下没数?你娘训斥你姐姐,你姐姐不服气地嘟哝着:谁也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就有了理?———我没说有理,我是说不是故意的!———你存心要气死我———你还要气死我呢!娘把剪刀摔在地上,气愤地站起来。姐姐也毫不示弱地摔掉剪刀。正摔在娘的剪刀上,两把剪刀相撞击,自然发出了钢铁的声音。    
    “两个女人爱一个男人,像两把剪刀剪一只羊的毛,千万千万别让她们碰在一起……”你的歌声伴随着电流的沙沙声,层层叠叠地从收音机里涌出来。我们看不到你的脸和你的嘴,但我们闻到了你身上那股子公绵羊的膻气。月光如银,从苹果花的缝隙里漏出来,照耀着我们脸上会意的微笑,使开办避孕药制造厂之前的“大金牙”嘴里的铜牙闪烁着柔和而温暖的金色光芒,又细又微弱。    
    “女人的敌人是女人,母和女也不行……”他唱道。    
    你的歌声让我们看到你娘和你姐姐的斗争。在前边那个剪羊毛的下午里,你焦急地站在旁边看着娘和姐姐剪羊毛,另一只被剪光了毛的羊站在你旁边看着躺在地上的同伴和自己身上被剪下的肮脏的毛。它们在一般的诗歌里应该像一团团雪白的云,但实际上却像被狗尿浇过的烂毡片一样。娘和姐姐继续吵着,四只眼睛都往外凸,两条红舌灵活得如同蜡烛的火苗。你看到那些细小的银星星般的唾沫在阳光里优美地飞行着,令我们入了迷。你听到娘和姐姐嗓音那么洪亮和婉转,宛若最迷人的歌声,令我们也神往。我们认为,你后来的成功最大地得力于聆听娘和姐姐的吵架。    
    “他娘和他姐姐骂起人来都像唱歌一样,他唱歌不好听才是活见了鬼!”“黄头”转动黄色的眼球,用非常权威的口气评论着,我们默默不语,等于同意了“黄头”的看法。那天是满天游走着大团的乌云,使我们产生星星和月亮在飞快滑行的错觉,错误有时比真理更美丽,我们不愿纠正。我们还说起了在县音像服务公司专卖盒式磁带的“小蟹子”和她丈夫“鹭鸶”闹离婚的事。“鹭鸶”也是我们的同学。他是你的情敌,在绵羊倒霉的时光里。    
    那只被剪光了毛的羊是公羊,自然,躺在地上正被剪毛的羊是母羊。姐姐的剪刀在它身上弄出的伤口不停地流着一种液体,染红了它的肚皮和它的毛,它“咩咩”地叫着,好像向你求爱一样,理解为向你求救也完全可以。羊的叫声是凄凉民歌的源泉之一,你后来那般辉煌应该有羊的一份功劳。我们的同学里有一位诨号叫“羊”的,他没有羊的歌喉没有羊的温柔没有羊的气味,但我们不按规律办事硬要叫他“羊”,“羊”无可奈何,被叫了一辈子“羊”。羊今天下午死啦,头朝下脚朝上,上扳着天下铲着地,倒悬在狭窄的废机井里,眼珠子像勒死的耗子一样凸出来,鼻孔里耳朵里都凝结着黑血。他死得真惨。还有更惨的呢!只是没被你们看到,“大金牙”的八叔面带不善之意在一旁说。这老东西早年干过还乡团创造发明过一百零八种杀人方法,令人发麻。我的天呐,看来我们这一班同学们都不会有好下场,本来你已成了人上之人,但你把自己那传宗接代的玩意儿切下来了。“小蟹子”发了疯,“大金牙”负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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