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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王朝1-21-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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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怀风奇怪地问,“没收的烟土,不是应该销毁吗?”

  “是烧是卖,还不是海关总长说了算?”年亮富嘿了一声,眯着小眼睛低声说,“海关那头,银子可是海水一样淌进来,有钱能使鬼推磨,教育部说不定每年还要求海关赞助一些经费呢,总之,白总长说一句话,连廖总长都不得不给十分佛面。”

  宣怀风听了,没有吱声。

  汽车夫似乎早就得到年亮富吩咐,把汽车开得飞快,在街巷里疯了似的高速穿梭,不一会就到了目的地。

  几人下了车,年亮富仔细一瞧停在园门外的几辆擦得闪亮的小汽车,忽然变了脸色,“糟了,糟了,我们还是比人家迟了。”

  宣代云说,“你别没头苍蝇似的,还没进去,怎么知道人家到了?”

  “妇人!”年亮富横她一眼,指着一辆车说,“海关总长的车牌,我能认错?”

  年亮富赶紧带着姐弟两个进去,一进门,就有戏园伙计殷勤引路,把他们带到一个装饰得非常豪华的上等包厢。

  白雪岚真的已经到了,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斜着半边身子百无聊赖地往外看,听见动静,把头一转,黑曜石般的眼睛直盯着跟在年氏夫妇身后的宣怀风身上,缓缓站起来,嘴里笑着说,“客人来了。”

  年亮富首先道歉。

  白雪岚很自然地摆摆手,毫不在意道,“是我自己来早了。幸亏早点来,要是请客的比客人还迟,那才难看呢。”

  大家谈笑风生了几句。

  包厢开阔的阳台正面对着戏台子,是看戏的上好位置。

  年亮富从阳台看出去,有些惊异,“今天是玉柳花的新戏,平时看客们打破了头抢票呢,怎么今天这么冷清?”

  白雪岚不在意地答道,“我怕看客们多了,吵得不能好好听戏,今晚是把天音园给整个包了。我们四人清清静静,享享耳福。”

  这可是大手笔。

  宣代云没想到竟是如此优待的回礼,不由又惊又喜,年亮富更是肃然起敬,“白总长太客气了,愚夫妇怎么当得起?难得玉柳花向来出了名的架子大,很少肯给人单演的,居然也请动了。”

  白雪岚只是扬起嘴角,不着眼地一笑,“我的面子,她多少要给的。”一边说,一边淡淡扫了站在一边的宣怀风一眼。

  宣怀风本来打定主意不理会他的任何挑衅,猛然被他目光扫到,终究按捺不住,忍不住暗中瞪了一眼回去。

  白雪岚顿时笑容更盛了,装作专心和年亮富交谈,问年亮富,“本来是七点开戏的,现在是六点半。既然人到齐了,不如现在就要他们登台吧。我们也免得干等。”

  年亮富当然说好。

  白雪岚把手探出阳台,往下面等着侍候的戏院伙计打个手势,吩咐好了,回过身和年亮富说,“还有一个问题,这包厢设计着是给两个人看戏的,四个人坐,未免太拥挤了。幸好,隔壁还有一个好包厢,已经叫他们专门打扫过。”

  “白总长想得太周到了,越这样,我们这些被请客的越心里不安。”宣代云笑语,目光一转,“只是,哪两位到隔壁包厢好呢?我们可是个个都想多和白总长这样有学识的人学点东西呢。”

  白雪岚看见宣怀风嘴唇一动,赶紧截在他开口前说,“棒打鸳鸯的人最可恨,我是无论如何不能让贤夫妇分开的。”

  年亮富本来很想和白雪岚多多攀谈,不过白雪岚开了口,他当然只能举双手赞成,“多谢成全。那么我就只能厚着脸皮把小舅子留下了,请白总长多多照顾。”

  作了两揖,带着太太过去隔壁包厢。

  宣怀风想跟着出门,被白雪岚在后面拉住胳膊。

  宣怀风转头,正色道,“大庭广众,不要拉拉扯扯的。”

  白雪岚很听话的松了手,“好,不拉拉扯扯。不过,我把整个园子都包下来给你赔罪了,你连这点面子都不赏?难道真要我跪下求你原谅不成?”

  这时,戏台子那边笛声幽幽呜咽飘过来。

  “看,”白雪岚指着戏台那边说,“戏都开了,你从前说喜欢《牡丹亭》的《秘议》,我们安安生生听一出,不行吗?”脸上露出一种令人不忍的,小心翼翼的讨好的神情。

  宣怀风一怔间,已经被白雪岚顺势一拉,坐了下来。

  那边乐声已起,首先一个净角登了场,开口唱的就是“芙蓉霞帔,短发难簪系”,虽然不甚年轻美貌,唱得却颇有功底。

  这段唱完,只听戏台布幕后一把声音极婉叹低回地传出来,“幽期密意,不是人间世,待声扬徘徊了半日。”

  那声音极好,令人魂魄都似浸到里面去了。

  连宣怀风都不禁坐直了,看着戏台方向。

  慢慢的,一人从幕布后悠悠登台,一边走,一边又唱,“落花香覆紫金堂。”

  这人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玉柳花了,在这出戏里反串柳梦梅,台风台步都无可挑剔,果然唱作俱佳。

  宣怀风自从去英国后就没有听过戏,本来不怎么感兴趣的,没想到一听又听进去了,入神地细细欣赏。

  原来这出戏也不仅只《秘议》,后面连着几出,演杜丽娘的旦角也出来了,宣怀风开始以为既然玉柳花是挑大梁的名角,这旦角功底大概不如玉柳花,后来一听旦角在《婚走》里按着盛如花唱,“生前事,曾记怀。为伤春病害,困春游梦境难捱。”唱腔好得不得了,才知道自己猜错了。

  曲终,余音犹绕梁徘徊,忽然有人在耳边说,“我就不懂,《秘议》那几句词有什么好的,你偏喜欢。”

  宣怀风猝不及防,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转过头来,才发现白雪岚不知什么时候把椅子挪到了身边,刚才说话,嘴巴几乎就是贴在自己耳朵上的。

  他不习惯地把身子往后移了移,皱眉说,“你坐得这么近干什么?我喜欢哪一出,又妨碍你了?”

  “好,好,不妨碍。”白雪岚好脾气地耸耸肩膀,自己哼着唱了一句,“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又挨过身子来,问宣怀风,“我唱得怎么样?”

  他唱得确实不错,宣怀风也不好睁眼说瞎话的诋毁,语气不怎么好地说,“和名角都可以一拼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拜过师呢。”

  白雪岚呵呵笑起来,“你要是肯收我,我就拜你当师傅。”

  宣怀风从前和他打过交道,知道这个人善于把话题越扯越远,再说下去,不知道会说出些什么没头没脑的话,站起来说,“谢谢你的戏。戏听完了,我该回去了。”

  白雪岚也赶紧站起来,“这么快走干什么?可惜了。”

  “可惜什么?”

  白雪岚还没说完,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年亮富带着太太眉飞色舞的进来,满嘴夸赞,“要不是托白总长的福,我们可听不到这么好的戏。惭愧,惭愧,听戏听了几十年,这次才算长了眼界。”

  宣代云也满意到了极点,“我知道玉柳花唱的是柳梦梅,不知唱杜丽娘的是哪位,断不至于是无名辈,实在唱得好。”

  白雪岚说,“是福兰芝。”

  宣代云惊诧道,“我就说怎么像福兰芝呢!原来竟是两大名角都被您请来了,真不容易。听说福兰芝在上海,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出现。”

  白雪岚漫不经心地说,“她本来在上海,刚好过来探望朋友,被我撞巧了,顺便请她演这出。幸好,《牡丹亭》她是熟的。”

  宣怀风站在宣代云身边,低声说,“姐姐,我们别打搅别人了,告辞吧。”

  话才出口,就被宣代云一边笑着和白雪岚搭腔,一边偷偷在他大腿上掐了一把。

  白雪岚全看在眼里,吩咐伙计多拿两把椅子过来,再多送水果点心入包厢,请他们坐下聊天。

  宣代云刚刚把宣怀风拉着坐下,又有人从包厢门婀娜进来,朝着他们一笑,还蹲下福了一福,“多谢几位贵客捧场。”

  原来是玉柳花洗干净了脸,换过衣服,特意过来谢客。

  她名气大,在行当里头算是顶尖角色,连**处长总长们都常捧她,绝不能当寻常戏子看待。年亮富不算初次听她的戏,却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奉承人,“哎呦”一声,下意识就站了起来,口里说,“我只是被请客的,可不敢当玉姑娘这样的礼数。”走上前伸手要扶她。

  玉柳花哪肯让年亮富随便碰自己,肩膀侧了侧避过了,站起来后笑靥如花,“白总长这样大手笔,真让人受宠若惊。倒不是为了钱,是这份面子难得。日后我会报白总长这个大恩的。”

  白雪岚懒洋洋倚在椅上,拿眼睛挑她,笑问,“要是日后戏瘾犯了,想请玉小姐再演一场,不知肯不肯赏脸。”

  玉柳花走过来,拿起桌上的茶壶,笑吟吟给各人面前的杯子都斟了,放下茶壶,拿起白雪岚的杯子递到他手上,“白总长又存心看人家笑话吗?”

  白雪岚一脸无辜,“我怎么存心看你笑话了?”

  “还说呢,包了整个戏园子,却净挑人家不常演的戏唱。”

  “不是唱得很好吗?”

  “那当然,这半个月都在练呢,为了练这出《秘议》,人家连首本曲子都丢生疏了。要是以后观众们喝我倒彩,白总长说我怎么办才好?”

  白雪岚有趣地呵呵笑,“谁敢喝你倒彩,我把他关警察局去。”

  玉柳花眼睛勾魂夺魄地瞅他一眼,“您不是海关总长吗?怎么?还兼管着警察局?”

  白雪岚朝她挤挤眼,“警察局长和我熟。”

  玉柳花笑着“哦”了一声,左右看看,问他,“我还是第一次和福兰芝登台,她的模样在台上看很标致,不过下台洗了胭脂,似乎就平常了。听说她在上海名气还是很大的,您要不要请她过来聊聊天?”

  “这次不请她过来了,毕竟你才是这出戏的主角嘛。对了,正好有事想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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