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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沙龙的恶浊空气渐渐有所感觉,开始摆脱颓废文人的包围,向高尔基靠拢。高
尔基对他十分关心,引导他参加一些书刊的集体项目,例如,建议他为儿童文学
作品年鉴《虹》创作童话(叶赛宁的童话诗《婴儿耶稣》,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于
1916年底创作出来的)。此后,1917—1918年间,叶赛宁常常去拜访高尔基。关
于这一点,马雅可夫斯基曾经写道:“叶赛宁突然出现了。革命后我在高尔基那
里经常碰到他。”①1922年春天,叶赛宁在柏林的时候,《前夜》报社记者曾对
他进行过采访。记者问:“您怎样看待俄罗斯和十月革命?”叶赛宁毫不犹豫地
回答说:“我爱俄罗斯。除了苏维埃,俄罗斯不会承认任何政权。只是到了国外
我才完全明白,把世界从不可救药的小市民状态解救出来的俄罗斯革命的功绩是
多么伟大。”①高尔基当时也在柏林。当他听说叶赛宁也到了柏林时,马上就想
见到他。于是,5 月17日高尔基同阿。托尔斯泰一起会见了叶赛宁。托尔斯泰盛
情邀请邓肯和叶赛宁共进午餐,高尔基出席作陪。这是一次十分有意义的会见。
叶赛宁把自己的单行本诗剧《普加乔夫》(1921)赠送给高尔基。高尔基请叶赛
宁朗诵自己的诗,叶赛宁朗诵了《狗之歌》(1915)。这首诗抒写的是一副感人
至深,催人泪下的情景:早上,在黑麦秆搭的狗窝里,破草席上闪着金光:母狗
生下了一窝狗崽——七条小狗,绒毛棕黄。
她不停地亲吻着子女,直到黄昏还在给它们舔梳,有如雪花儿融成水滴,乳
汁在她温暖的腹下流出。
晚上,雄鸡蹲上了暖和的炉台,愁眉不展的主人走来,把七条小狗装进了麻
袋。
母狗在起伏的雪地上奔跑,追踪主人的足迹。
尚未冰封的水面上,久久泛起涟漪。
她舔着两肋的汗水,踉跄地返回家来,①《马雅可夫斯基全集》,第12卷,
第94页,莫斯科,1959年。
①参阅普罗库舍夫:《对俄罗斯的沉思》,第547 页,“苏维埃俄罗斯”出
版社,莫斯科,1988年。
茅屋上空的弯月,她以为是自己的一只狗崽。
仰望着幽幽的夜空,她发出了哀伤的吠声,淡淡的月牙儿溜走了,躲到山冈
背后的田野之中。
于是,她沉默了,仿佛挨了石头,仿佛听到奚落的话语,滴滴泪水流了出来,
宛如颗颗金星落进了雪地。
这生动真实的形象和真挚动人的感情使诗富有奇异的艺术魅力。在高尔基和
托尔斯泰面前,叶赛宁朗诵了这首诗,自始至终都沉浸在此诗的悲哀氛围里,他
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眼里闪着同情的泪花。
诗的开头是一系列朴实的描述性意象把时间、地点和事件交待得清清楚楚:
清晨,农家黑麦秆搭的狗窝里,一只母狗在破草席上生下了七条绒毛棕黄的狗崽。
接着,诗人通过典型细节的描述,讴歌伟大的母爱(母狗整整一天都在为自己的
子女舔梳,与此同时,象征生命之源的乳汁“在她温暖的腹下流出”)。正当母
狗沉浸在喜悦和幸福之中,祸却从天而降:晚上,愁眉不展的主人走来,把七条
小狗装进麻袋背走了。
此时,母狗拖着产后疲软的身子,冒着严寒,追踪主人留在雪地上的足迹。
至此,诗人突然煞笔,改用诗歌蒙太奇手段,让意象跳跃,把七条小狗溺水的全
过程删去了,诗的画面只出现“尚未冰封的水面上,久久地泛起涟漪”的镜头,
使催人泪下的一幕悲剧达到了顶点。继而是描述母狗舔着两肋的汗水,踉踉跄跄
地回家,而且误以为茅屋上空的月牙儿是她的一只狗崽。只因诗人精心安排了这
一虚拟性的意象,才引出母狗深沉“哀伤的吠声”这样的诗句,从而使母狗由喜
转悲的绝望心境跃然纸上。
像人世间所有失去子女的母亲一样,默然流出的泪水蕴含着多少内心的痛苦,
释放出多少伤心的回忆!这痛苦,这回忆,无不叩击读者同情的心弦,无不引起
读者思想上的共鸣。
此诗层次井然,结构完美,恰到好处的收煞把人引入无限怅惘和沉思的诗境。
在托尔斯泰书房里的这次会见,叶赛宁还朗诵了自己的诗剧《普加乔夫》片
断,也赢得了高尔基的赞赏。高尔基在《谢尔盖。叶赛宁》一文中具体谈到《狗
之歌》这首诗时写道:“依我看来,在俄罗斯文学中他是第一个善于描写动物的
人,并且是怀着极其真挚的感情写的。”从对动物的抒写,读者可以看到诗人与
大自然和农村的紧密联系。据俄罗斯学者玛。莫罗佐娃统计,出现在叶赛宁诗中
的动物名称近百种,其中“马”、“牛”、“狗”的“造型”最为常见。而在这
三种富有喻意和象征的动物(马——坚忍力量之象征;牛——生命赖以维持的乳
汁之源;狗——人的忠诚朋友、保护者)分别在27、25、19首诗中出现过①。
①参阅《谢。叶赛宁。创作问题》第102 —199 页,“现代人”出版社,1978
年。
高尔基一方面对叶赛宁的诗歌才能和纯洁而真挚的感情感到由衷地高兴;另
一方面又对他被当时风靡欧洲的放浪不羁的艺术家名士派包围感到不安,而且这
种不安的心情直到获悉叶赛宁悲剧式的死这一消息之前,始终没有离开过他。
1924年,叶赛宁从国外旅行回到祖国以后,他的诗歌创作又出现了一个新的
高涨。在他的诗里,纯粹俄罗斯式的、人民的、革命的因素又占了主导地位,革
命主题出现在《故乡行》(1924)、《大地的船长》(1925)、《伟大进军之歌
》(1924)、《二十六人颂歌》(1924)等诗里,而且第一次以广阔的历史画面
为背景创作了反映农村革命斗争的叙事诗《安娜。斯涅金娜》(1925)。值得指
出的是,叶赛宁的抒情才能充分体现在组诗《波斯抒情》(1924—1925)里。当
然,这一时期的作品并不意味着叶赛宁完全克服了他诗歌创作中的内在矛盾,但
是却表明他从长期的迷误中摆脱了出来,既克服了最初形式主义流派的影响,也
排遣了身在异国格格不入的人们中间那种孤寂之感。他由衷地希望贫穷落后的祖
国变得“钢铁般坚强”,再也不愿听那往昔的“老牛破车的吱呀歌声”。在叶赛
宁最后的几年里,高尔基一直密切注视着他的创作。
不论是1924年刊载在列宁格勒杂志《俄罗斯同时代人》上的抒情诗,还是在
1925年春天发表在《红色处女地》杂志上的叙事诗《安娜。斯涅金娜》,高尔基
都一一细读。1925年6 月,高尔基在意大利索仑托疗养时,还特意写信给作家伊。
巴别尔,索要叶赛宁的最新诗集①。
叶赛宁对高尔基则极为尊敬,高尔基当时发表在《红色处女地》和《探照灯
》杂志上的每一篇作品,叶赛宁都细心拜读。他还在给当时在国外疗养的高尔基
的一封信中写道:“我常常想到您而且想得很多……
我只是想告诉您,整个苏维埃俄罗斯都始终惦记着您,关心您在那儿的情况
和您的健康状况……我们大家对您的每一句话都十分注意和细心倾听……“②高
尔基曾送给叶赛宁一个手提箱,叶赛宁直到生命的最后都将它带在身边。
叶赛宁的死使高尔基十分悲痛。高尔基曾对邓肯说过:“自从果戈理和普希
金以来,我们还不曾有过像叶赛宁这样伟大的诗人。遗憾的是,果戈理精神错乱
而离世,普希金在风华正茂时遇害,诗人的命运大多为一出悲剧。”③当时,高
尔基在寄往国内的大部分信件里,都提及这件事,承认叶赛宁是个具有杰出天才
的诗人,对他的死感到难忍的痛心。1926年1 月9 日,高尔基在寄给文艺理论家
伊。格鲁兹杰夫的信中写道:“叶赛宁的诗使我失魂落魄,尽管我早就预感到,
而且似乎深信不疑,这个小伙子会有不幸的结局。”①叶赛宁死后,每当高尔基
接触到诗人的作品,一种惋惜的难忍的痛苦便袭上他的心头。1926年6 月17日,
当高尔基读完了《叶赛宁诗文集》①《文学遗产》,第70卷,第643 页。
②《叶赛宁文集》,第5 卷,第167 页,苏联文学出版社,莫斯科,1962年。
③《邓肯的最后岁月》,第144 页。
①《星》,1961年第1 期,第146 页。
的第1 卷时,便“悲痛和气恼得几乎喊叫起来”②。与此同时,高尔基不断
思考造成叶赛宁的这种悲剧的原因。思考诗人内心的冲突、创作的矛盾和命运的
乖戾。高尔基认为叶赛宁的死并非偶然,他从这件事情上看到了社会关系发生伟
大转折的时代所引起的冲突的反映。因为这种转折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从内心里
加以接受的,用高尔基的话说,叶赛宁“来到我们这个世界上实在是太晚了,或
者说实在是太早了。”③高尔基的这种看法,在叶赛宁本人的抒情自白里也可以
找到论证:我并不是一个新人!
这有什么可隐瞒?
我的一只脚留在过去,另一只脚力图赶上钢铁时代的发展,我常常滑倒在地。
(《正在消逝的露西》,1924)
在高尔基看来,导致叶赛宁悲剧的根源还在于城乡之间的矛盾,即“泥罐子
碰铁罐子”的矛盾:“他的生与死是一部大型艺术作品,是生活本身所创造的一
部长篇小说,它最好不过地代表了城乡关系的悲剧。”
高尔基不止一次地阐述过自己的这种观点,不论是1928年会见军队记者时①,
还是1930年同作家突击队员们谈话时,都明确表达过:“这里,问题十分清楚而
明确。一个农民诗人,就是说那个泥罐子,同铁罐子——城市相撞了,必然会被
撞得粉碎。”②毫无疑问,高尔基这里所说的农村与城市,指的是十月革命前古
老的俄罗斯农村与资本主义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