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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依然是写照;就如同任性执拗的孩童有着莫名其妙的占有欲。
而她心中有石城,她不喜欢屠征,她不想变成那个让他安心的“东西”。
这几日来,常常想到母亲,她临死前的话不住在脑中回响。当时宝姿觉得绝情,她也不能理解——世俗为什么容不下失了清白的女子。
四年前情急之下自尽时,她没想过;四年后,这样的心境处境下,她终于明白:女子的身心是相连的。男子可以为欲逞欢一晌,就如屠征,而女子却只愿为情给出自己,第一容不下“肮脏”的是自己的心——就算错不在于她。
欲情欲情,才是真正的男女之别。
☆ ☆ ☆
在紫微垣宫的日子就这么拖过。
丰秋之后萧条冬日才是预计中临盆的时间,屠征却早早地在**天安排了稳婆,准备妥善得让初来乍到的老婆子们以为月向晚这个“夫人”前面还有“宫主”两字,直到她翻脸,她们才在婢女的窃窃私语中明白真相,惧于屠征的权势,鄙夷欣羡皆藏在心里。
月向晚对此哪有不知,只是胎动让她惊奇于生之奥妙,忙于向亡夫诉说喜悦,对这些个闲言碎语自然懒得理会。
她越沉默难近,传言暗地里也越嚣狂。
初八小雪晚,婢女收了碗筷下去,她拿了叶青菜喂兔子。兔子开始两月长得很快,后来却仿佛停止了长大,只是白白厚厚的一团一直臃肿起来,到现在连眼睛也藏在毛中不得见,走路更是一跳三滚,活像个毛球,可以被踢着玩儿。
“嚓茶——”
她一扯叶子,兔子便不高兴地咬住它往自己这边拉。
啃得菜只剩下梗时,无论她怎么逗,它都不肯再吃了。
“连纸都吃,就是不爱吃菜梗。”她微笑着在它小脑袋上敲了一记,看着它挪着屁股从矮几上跳了下去。
门口的声音打破安静,兔子动了动耳朵,胆小地滚到了她的椅子下。
她没回头,人与兔子的默契让她知道进来的人肯定是屠征。
“宫主,饶了奴婢吧——”门口一声惨叫。
随即门被关上,隔绝了声响。
“好好坐着,别多管闲事。”屠征淡道。
相处这么久,她听得出他的不悦,也不是刻意与他唱反调,只是那声惨叫让她心神不宁,让她打开了门。
正被拖下去的婢女哭得凄惨:“——夫人、夫人——求您求求宫主——”
“怎么回事?”她问。
然而周遭人全部低着头,无人敢答一个字。
身后靠近的温热吐息令她颈背上起了小疙瘩,她连忙往旁侧开一点。
“多嘴的毛病,第一次有人犯,第二次便没人再敢。”
原来是有人碎嘴,刚好倒霉地被他逮到。
“你怎么处置她?”砍头?割舌?还是断臂?
他反问道:“你不是不屑于管这些吗?这次为何这么多事?”
左剑婢女的教训还在心潮激荡不止,若设身处地为他人想想,愧疚、愤怒便不可遏止。
“若要将她割舌、断臂,你还不如杀了她。”一死是百了,一残一废却是痛苦百倍。
“你想人家死得完整人家还未必想死!”他笑出声,强行把门合上,“你以为我会怎么处置她?”
背贴在门上,她整个人被困在他的双臂之间。她的身量亦高挑纤长。平视所见便是他青湛胡碴微生的下颚:“你的毒辣手段,我又怎么会知道?”她推他,“走开!”
他纹丝不动,目光停留在她滚圆的肚子上: “慌什么?我又没对你怎么样。”
虽然怀孕生子是天经地义的事,但一想到这 个无瓜葛的男人掌握她所有的生理变化,她就觉 得羞耻:“你先把人留下来。”她改了话题道。
“你一一在求我?”他微笑,“一宫之主朝令夕改,你想让他的威严置于何地?”责问近乎调情。
“威严不是暴虐堆砌出来的。”
“哦,那我倒要请教你了——高人?”
他在嘲笑逗弄她,她知道。不服好胜的一半心想让她反驳,而消极退守的另一半心却让她不要再交浅言深。牵扯胡缠下去,刺激的是他,为难的却是自己。
偏过头,她不去迎视他炙热的眸光,冷道:“宫主请让开,你我如此不合时宜。”。
“不合时宜?”他朗声笑道,“那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更是没有了礼法——规矩是人订的,守不守也是人自己做主。”
“那就请宫主守自己的规矩。”强迫她住进**天,他自己移居到尘天宫室,这七个月时常来探,却也未显一点侵犯之意。
“如果——今日我不想守呢?”指尖划过她额上的淡淡疤痕,“你怎么办?”。
“亡夫在看,请宫主自重。”听不出他的口吻似玩笑,她身体僵住;只感到肚子也紧张得痉挛了一下。
笑声低沉,他俯下睑,扣住她的视线:“别像你那只兔子一样紧张,它见了我躲无所谓,你这样可不行。”荏弱的样子让他想抱住她,可是——说句像笑话的实话——他不敢造次。
痛!她的脸色发白。
“怎么了?”他终于察觉到不对。
“一一走开——”她的声音颤抖,眸光似穿过了他。
他低头看到她的的手在襦裙上揪着,那么用力,连指节都发白了。“你——”他也呆住了。
她弓起背想忍下疼痛,可是他用力圈住的双臂阻住了她愚蠢的动作:“你别动、别动!”他似乎比她更为紧张。
她想推开,但是那阵阵袭来的疼痛让她的身体无力支撑,双手背叛意志地抱住了他,指尖隔着衣衫深深陷入他的臀肌中。 白日时亦有几阵疼痛,她未加注意,因为极为短促,但此刻,怕是——
“我……我好像……要……”她羞惭地低吟。
要生了?他的脸色一下子也变了:“来人,快来人!”
暴吼引起了门外的大喧哗。
稳婆、婢女涌入之时,他已一把抱起她放到了床上。
“宫主、宫主——劳烦您先出去——”稳婆尴尬又害怕地劝拉待在床边忘了走的他。哪有女人生产男人站床头的?
屠征生平第一次被人赶出了门而不得施诡计。
房中传来混乱的声响,他一动不动地钉在门外,其态如山。
门扇开了又合,合了又开,婢女们出了又进,进了又出,带血的水换出了一盆又一盆。他只能看到屏风后晃动的人影,她和孩子的生死都悬在空中。
等了大半夜,身旁随侍的奴仆已经偷偷打了无数个哈欠。
房中传来的声响中却从头到尾没有月向晚的痛呼。
屠征闭上了眼,深深吐出一口气,再吸进,再吐出,紊乱鼓动的心脏才稍稍在胸腔中镇定下来。
“生下了没有,啊?”奴仆拦住一端着水盆出来的婢女悄声问。
婢女猛摇头,疾疾避走。
四更的鼓声都已经响过。夜色中浮游着的清寒冷气,让人的衣服都变得湿漉漉的,身上更是鸡皮疙瘩频起——在房门外等待实在不怎么好受。
屠征的指在回廊栏杆上轻轻敲叩,声声急促如催魂。
已经五个时辰了,里面还是没有动静,会不会——
他猛地转身,揪住一个刚出来的婢女:“怎么了?”
“禀宫主,”婢女神色仓皇,“生不下来,产婆说、说夫人的腰身那里太窄了,是难产。”
房中传来忍耐的哀号。
“该死!”他脸色一变,一掌挥开婢女。
“宫主,您——”
他踢门进去。
一稳婆大惊失色:“女人生孩子男人怎么可以进来?”
他一把将身旁劝拦的人推开,大踏步跨到屏风后面。
湿气、热气。
绛红色的床铺上已经分不清哪边是汗水,哪边是血水。月向晚像是被绑缚在人间炼狱的刑柱上,湿透的长发散乱,因痛楚颤动在被上旋出黑色的涡。她的眉纠结着,眼眸半闭,嘴上咬着的软木血迹斑斑。
无法挣脱的痛苦只能极力忍受,她在这漫长一夜中恨不得早点死去。
“啊——”痛呼的气力都仿佛被抽干。
石城,石城……
那样的痛苦,偏生又是那样的孤寂无助。
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全部是陌生的面孔,像是已经掉落在阴暗的地狱里,拥拥挤挤、擦身而过的人随着阴森的声音指引,茫茫无主地朝前行,只要渡过奈何桥,生死苦痛便都一笔勾销……
石城在霜白长河的那一边:“向晚,过来,过来——”
过来便是一家团聚……
“月向晚!”
耳畔的暴吼稍稍震住了她,回头,终于有一张熟识的脸孔出现。
“石城——”她喊。
可是石城的笑容缓缓退去,身形也淡走、淡走……
“我认识你吗?”她对着那张脸孔,似乎听见自己迟疑的声音。
一股怨气直直撞进她的心底,他像是恨又不是恨的奇怪表情让她不解,却本能地要反抗、要挣扎。
“月向晚,只要你没事,我什么都答应你。”他许下承诺。
“不——”她不要死。
手上被自己弄得破皮出血的地方已经觉察不到痛,坚决的力量打开了她自虐的掌心,她本能地向那温热寻求支持。
“月向晚……”
她口中的软木也被取走,她狠狠咬着塞进的手指,唇间盈满腥甜。
她剧烈地喘着气,丝毫不敢放松用劲。昏眩中,推挤已经成了无意识下拼命的动作。
“看见头了,看见头了!”稳婆尖叫。
“好,再用点力气……”
手也被握得更紧。
只觉到下身撕裂的剧痛伴着某个东西滑出了体内,肚子整个空了。她松开嘴,精疲力竭地闭上了眼睛。
“她的手怎么这么冰?”屠征蹙眉,双手合捂着她的手,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女人生完孩子,手脚当然会发冷,没关系的,气缓过来就好。”
看着稳婆熟练地倒提起小小的婴孩,在屁股上轻轻一拍,屠征的瞠目结舌与婴孩响亮的哭泣形成对比。
稳婆解释道:“这第一声哭,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