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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有意思的是,我问道:1997年马鬃山发生过什么?这本是很好答的问题,因为如同马鬃山这样寂寞的地方,有外人来本身就是“新闻”。可边巴没有正面回答,却说:你来了,住上一个月。这样匆忙,怎么能了解到实情。他说的当然对,可是,我早已经不是80年代那个“荒漠独行”的人了。
整个晚上,与达布等人聊天。
《黑戈壁》 第四部分前往肃北马鬃山(2)
达布说了一个情况:他家的羊群的放牧区里,在一片缓坡上有许多破旧的木质马鞍。他放羊时见到过,还把它们烧了取暖。我听了,心里咯噔一声:那地方就叫做红石山呀,韩巴德尔湖与边巴说的“外蒙坑杀黑喇嘛部属”,使得石头都变红了的地方,就是这里。在有的地图上,还标识出“红石山”这个地名。此外,他还说,在他家的羊房子边上有个石磨盘,不知从哪儿来的,也不知谁是磨盘原来的主人。同时,达布说,他在几年前当过兵,驻防在边境上,“那然色布斯台音”(谢别斯廷)泉水与井都在中国境内(这点与达西说得不一样),他曾在泉水边上放过哨。
直观上,我相信达布的话。
当时我决定,明天去寻找谢别斯廷泉水,除了娜镇长为我们租的气象局的车,应该再租上达布的车。一是宽敞些(除司机还有5个人),二是为此行增添些鲜活的内容,不至于太枯燥。与吕总协商,得到了他的支持。
此行真的与以前的考察大不一样。以前的活动中(除非是我自己的“独行”),几乎所有小事都会成为问题,而在河西,一切问题都自动删繁就简。我的直觉是:达布的羊群将是关注点。
我想起1998年那次在罗布荒原寻找“小河”的一个插曲。当时,在阿拉干道班,我见到了一个1992年环游塔里木时结识的维吾尔族养路工伊明。他在工余多次到我们即将前往的那片荒漠远游。他去过著名的“麦德克”古城,他还到达过一个到处是干尸的地方。虽然不能确定那就是小河,可当年斯文•;赫定、贝格曼都是依靠当地人进入沙漠的。斯坦因、亨廷顿、桔瑞超也是。有伊明在探险队之中,不但可以省去一些找路的麻烦,也为“探索”“寻找”“发现”增添了内容。这,本应该是我们工作的内容。可是我的建议被否决,理由是伊明要求付给他100元(才100元)的劳务费。我说,这100元我付。可也被劝止,因为这样会使“别人”很没面子。
想到在西部走过的路,我充满成就感,也不乏沮丧。我不想批评谁,我没有这样做的资格,更没有这样做的心情。可是,假如你的本事就是把一个问题变成两个,两个变成四个,四个变成八个……,我们什么时候付诸行动呢?然而我们是为了行动而来的呀!对待那些你弄不清他到底是问你问题,还是试图塞给你一个现成的答案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敬而远之。
夜里,我又独自一个人在街头漫步。马鬃山是最不利于散步的地方,因为风大得随时会将你刮倒,不可能随心所欲地任凭思维领路;马鬃山是最有利于思考的地方,因为大风时刻在提醒你你必须站稳当,否则随时会失去立足点。
——我在附近的庙会上漫步,在“套圈区”集合着许多孩子,面对远处地上摆放的一个个“奖品”,他们的家长与他们一样跃跃欲试。突然,场面扰动起来,有人在说:看,他又来了。一个年龄在46与64之间的男人,从不情愿的经营者手中买了一大把藤圈。有人低声对别人说:他要套了,上次他把所有奖品都给套了个精光。果然,一个,两个,一网打尽。看着他套圈的动作,我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我们一同从北京去军马场的知青。他在我之后上了马群,成了骑术最好的知青,我见过他从飞奔的马上俯身拾起地上的马鞭,他的套马技术连老牧工也自叹弗如,他是将盘好的套马绳从脑后抛出,瞅着怪怪的,可百发百中。他抱着一捧奖品,准备离开,我认出来那就是我的知青朋友。我们已经30年没见过了,听说他回到北京一直在丰台的街道上修自行车。他随手把奖品发给了身边的孩子,只留下了一个陶瓷的马。我克制了追上去与他打招呼的愿望,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仿佛着了定身术。
——父亲母亲带我到办公楼礼堂看《三岔口》。那是“反右”之前,知识分子心情普遍相当好,以为百废待举的时期终于来了。我不想看京剧,就装着睡着了。回家时,父亲对母亲说:他醒了吧,放下来让他自己走吧。我不想离开母亲的怀抱,马上说:“我没醒,我睡着了。”大家全笑了。爸爸破天荒地抱起了我。
——我们家附近有一条不长的便道,下班时最热闹,两边都是卖各种东西的小商贩。要买点零碎,还真方便。但堵塞交通。这是一个不稳定的“市场”,总有城管人员来清理。这天我正从那里路过,“市场”扰动起来,小商贩们呼叫着“城管”“城管”,开始收拾东西走人。果然见到一辆卡车从另一头驶上街道,商贩推着、拉着、蹬着破旧的车辆躲避逃跑。卡车像是逗商贩玩,跑得快了他就开得快,慢了他也慢。一辆拉着满车草莓的三轮翻了,卡车也停下来。望着一地的水果,农妇失声大哭,与自己的男人撕打起来。车上下来的干部反而去劝架。两人一齐扑向干部。我拉开双方。干部对农妇大声呵斥,我转向他,说:你受过教育吗?你有亲人子女吗?你也是做父母的人吧?如果你有理由,可以罚他们,扣他们车,可你干吗欺负人?你不也是人吗?干部愣住了,他原来一定是以为我会帮他的。他想说什么,可望着怒目而视的围观者,一时失声。我从地上胡噜了一大堆摔烂的草莓,匆匆装进一个塑料袋,站起身,塞给农妇10元钱,说:这是我买草莓的钱。然后扬长而去。几天后,我到街上买早餐,要了两碗豆腐脑。卖早点的老板娘把我的钱还给我,说:我认识你。你花10块钱买了一堆草莓。这顿早餐免费。
——小学六年级,我们班来了一个代课老师。那是一个又瘦又高的男老师,就是北大东门外成府街的老居民。大约好久没有工作了,显得颇落魄,但在课堂上一站,腰板挺得笔直,又像一个末代王公。他讲的课十分受学生欢迎。可他在课堂上有一个毛病,总不时地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子,小心地吸溜上一口。他看同学们全好奇地望着他,就解释说:“我有气管炎,随时得喝药。”我也有气管炎。一次课间操,他的“药瓶”放在课桌上,我忍不住打开,一股冲鼻子的“药味”呛得我打了喷嚏,我学着他的样子,小小心心地吸溜了一口,结果,我当时就醉在课堂上。不用说,他的“药水”度数不会小于60度。
——不久前,我到上海博物馆的图书馆看一部找了几十年的、原来以为已经失传的古籍。那是元刊孤本。我计划在上博工作完,到上海图书馆看另外一种诗集。在细雨中我赶到了上海图书馆。但是,在善本部怎么也查不到那种书的书号。也就是说,上图没有这种书。工作人员耐心地问我:你是怎么知道这种书在上图的呢?我说,是通过《中国古籍善本书目》查到的。他们拿出了《中国古籍善本书目》覆核,却发现是我错了,那种书是在华东师大图书馆。《中国古籍善本书目》在著录馆藏地点时,使用的是代码,我记错了数字。雨仍然下着,我手中只有致上图的介绍信。当然,我的主要任务已经完成了。可我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离上图不远的华东师大。华东师大的校园真是美极了,尤其是在初春的雨中。在图书馆的古籍部,我迟疑着向一位负责人说:对不起,我从北京来看书。我弄错了馆藏地点,介绍信开的是上图,可书藏在华东师大图书馆。这是我的工作证,是不是……。对方连看都没有看我,回答:你不用介绍信,我知道你是杨镰,你父亲不是原来的北大教授吗?上星期我还在电视上见过你呢。原来这位古籍部的吴主任(吴平),是关注西部探险的人,他早就读过《丝绸之路》《亚州腹地探险八年》。真是他乡遇故知呀。在吴主任的帮助下我顺利完成了在上海的工作。上海给我留下了文化丰厚的印象。探险与发现实际存在于每个有心人的心中。
马鬃山的夜空星光灿烂。
深夜的马鬃山我独自一人,却感受到来自遥远秘境的呼唤。
《黑戈壁》 第四部分3月11日(1)
3月11日,天还没有亮,我就起床了。
宾馆前庭的灯亮着,也是治安情况好,不然,就一个女服务员谁敢在这样的地方一整夜开着门值班?
我来到后院,锅炉房有动静,是服务员尼克木在烧锅炉。是呀,不管有没有人、有几个人住宿,锅炉是不能停的。她说,在冬天,她兼管烧锅炉,每月另加300元。我来到街上,寒风凛冽,步履踉跄。街上夜色昏暗。这整个马鬃山镇全靠风力发电,是真正的“绿色”能源,有三组发电机。没有风,没有阳光,就没有电。
上午8点30分,娜镇长来,一起吃早餐。据天气预报,上午冷空气入侵,零下15度。风头夹带的是来自外蒙古戈壁的寒流。镇长为我们向边防上借了三件皮大衣。
10点,动身前往边境。今天一是感受边境地势,二是相信能够重新找到“那然色布斯台音布拉格”,三是看看红石山,四是了解当代牧民的生活。
马鬃山气象局的车是小薛(薛利民)开的,是一辆新尼桑。达布的车上多了一个人,那就是西力得克,他是好奇一起出去散散心。路上,娜仁娜讲了她的经历:1985年毕业于内蒙古师范大学,一直在镇上,出任副镇长前原来是学校的老师。丈夫是医生。北方的口岸,就叫做“那然色布斯台音布拉格”,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