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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花赋-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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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他:“老乡,这一带有没有住着一个叫黄兴的人?”

    黄兴一愣,忙摇头说:“没有,从没听说过这个人。”说着慢悠悠绕过巡警,向前走去。

    两名巡警看着黄兴的背影,心中忽起疑意,相互看了一眼,一人小声说道:“奇怪,这人有点像黄兴。”另一个说:“不错,总办说黄兴魁梧壮实,这人就很魁梧壮实。”一个说:“总办说黄兴嘴上有黑胡子,这人也有黑胡子。”两个巡警小声商量一番,就悄悄跟在黄兴身后观察。

    黄兴见两个巡警紧紧跟在身后,知道事情不妙。他缓缓的走着,心中焦虑异常,苦思对策,却极力保持着步履的平稳,过了文星桥,不多远就是明德学堂了。这时对面忽然又走来两个巡警,黄兴只觉胸口“突突”跳着,右手在口袋里,紧紧攥着枪把,出了一手的汗。身后的两个巡警忙大声招呼前边的巡警,招手叫道:“老李、老张,快来快来。”

    前边两巡警一路小跑从黄兴身边经过,掠起的风打在黄兴身上,他轻吁一口气,却听那两名巡警问道:“怎么了,找见了?”后边的巡警指着黄兴的背影,小声说道:“这人很像黄兴,你们说咋办?”前边一名巡警说道:“我俩也不认识他,但听说黄兴的武功极是厉害,还是小心点好。”

    巡警们正在商量,黄兴却猛然间加快脚步,冲进了明德学堂的大门。四个巡警立刻高叫道:“快追,他进了明德了。”拔腿便追了上来。

    四名巡警追到明德学堂门口,大门内走出来了一个满脸皱纹、斜挎竹筐的男子。巡警喝问道:“刚才进去了一个身形壮实的男子,唇上有黑须,你可看见了?”

    挎竹筐的男子点了点头。

    巡警又问:“他是不是名叫黄兴?”

    那男子说:“是啊,怎么了?”

    巡警们大叫一声,一个人堵住前门,三个人呼啸一声,冲了进去,又分出一个人堵住后门,余下两人仔细的搜索全校。各个角落都寻觅到了,却哪有黄兴的踪影

    马富益派来报信的人直到连声街华兴公司,那儿只有曹亚伯一个人在。曹亚伯得信,急如星火赶往明德学堂找黄兴报讯,却不见黄兴。张继周振麟说大批巡警刚刚撤走,他们也是来找黄兴的。三个人一商量,张继周振麟分头去通知其他同志转移,由曹亚伯负责寻找黄兴。

    曹亚伯出了明德学堂的大门,却忽遇从武汉赶来的宋教仁,曹亚伯忙叫着他的字说:“钝初,湖南之事已经泄密,你快回武汉通知人转移。”宋教仁略一问泄密原由,转身便走,乘船急回武汉。

    曹亚伯先到黄兴常去的武备学堂寻找,找不见黄兴;又去了湖南高等学堂,长沙府中学堂,还是找不见黄兴。曹亚伯就顺着营盘街到文星桥黄兴的家里去找,却被告知黄兴已从家里走了,或许是去明德学堂了。曹亚伯就又到了明德,学堂内仍然没有黄兴的影子。曹亚伯想了想,忽想此时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龙侍郎的府第,于是忙出了明德的后门,一路急步赶往龙府。

    曹亚伯常来龙府,与门役等也极熟,此刻顾不上答话,风一样冲到龙府的客堂,不见黄兴,又向后到了最里进的花厅,却见黄兴端坐于厅内的短榻上,正认认真真地研读一本《唐诗三百首》。

    原来黄兴进学堂后,一路急跑,穿过学堂,又从后门出来,拐了两个弯子,进了龙侍郎的府门,对满头白发的侍郎说:“我的事恐走露消息了,我必须在你这儿躲几天。”

    龙侍郎忙安顿黄兴进内室,又打发几个精干仆役出外打探消息。黄兴便安安静静在花厅看起书来。

    曹亚伯见黄兴无恙,叫一声:“谢天谢地。黄兄,你好悠闲!”

    黄兴忙站起来,上前握住曹亚伯的手,说:“事败了,奈何?其他人转移了没有?”

    曹亚伯点点头,说:“张继周振麟去通知大家了。”两人细商善后办法,迄无良策。这时张继也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叫道:“黄兄,此处不能久呆。外面风声峻急,各街口已遍撒军警的岗哨,盘查往来行人,说不定会全城搜查。”

    曹亚伯急问:“那你是如何来的?”张继说:“我穿洋装,没辫子,说了几句日语,军警以为我是日本人,没敢为难,我就连穿了几个街巷来了。”

    黄兴问:“其他人全转移了?”张继说:“都走了,我催促他们即刻出城,不得停留。”黄兴松了一口气,说:“好,这就无大碍了。”

    张继却瞪着眼说:“你怎么办,你也要赶快转移地方。”黄兴说:“却去那儿呢?军警既然封锁了各个街口,是绝对出不了城了。”

    张继说:“大不了一死,我和亚伯保护你硬闯出去。”说着从口袋掏出短枪。黄兴喝道:“胡闹!坐下来再商量。”

    这时龙侍郎来叫三人吃饭。吃过饭,三个人又闷坐了一会,天就黑了。曹亚伯忽然一拍后脑说:“有办法了,官府最怕的是教会,这儿离吉祥巷长沙基督教会的圣公会不远,黄兄若住进了圣公会,便是住上一年,也没人敢进去搜查。”

    张继大喜,说:“好办法,好办法。你和他们熟不熟?”曹亚伯说:“圣公会的住持黄吉亭牧师和我极熟,我这就去联系。”

    曹亚伯也是短发无辫,街上的军警不敢为难于他,因此他一路顺利就到了吉祥巷,巷内黑乎乎的,圣公会的大门紧关,曹亚伯心急下乱拳打门。圣公会内的人惊慌起来,黄吉亭牧师就祷告说:“主啊,有灾祸来降临吗?求主消弭灾祸,不要让无辜的人受难。”

    曹亚伯打了一会门,又大声喊黄吉亭的名字。过了一会,黄牧师颤巍巍来开了门,曹亚伯闪身而入,直进黄牧师的卧室,将黄兴之事说了,黄牧师允诺。两人又商量好了黄兴来圣公会的办法,曹亚伯这才告辞。

    第二天中午,黄吉亭牧师坐轿子来龙府拜会龙侍郎,沿路的军警见是教会的轿子,谁敢阻拦。半下午时候,黄兴坐进黄牧师的轿子,张继、曹亚伯在两旁护卫着,大摇大摆抬到了吉祥巷圣公会内。黄兴便在这儿住了下来,一住便是数月。

    当长沙城的官吏军警认为黄兴等已全部外逃,终于松弛下来时,黄兴遂在张继的陪伴下乘日人的轮船来到上海租界,在这儿因万福华等杀王之春一案受牵连坐了几天牢,出狱之后忽传来马福益被湖南巡抚端方所杀,黄兴大惊,忙找人打听确信。

    原来长沙起义失败后,马福益逃至广西躲避了一段时间,风声过后又潜回湖南,欲在湖南再举义旗,到湘赣边界联络旧部时被巡警捕获,当即被解往长沙受审。严刑拷打下马福益不肯屈服,一个字也不招供。这时候端方已由江苏改任为湖南巡抚,闻听马福益之事,端方大怒,说:“马福益一介草莽,有多大能为,待我亲自审问。”

    众属官忙说:“大帅不可,这马福益乃湖南大盗,是个铁杆反贼,言语无状,还是交由胥吏们去拷打,犯不着大帅亲自出马。”

    端方说:“既是铁杆反贼,拷打有什么用,待我用一番高深道理,开导训诫,使其顿悟悖逆大罪,从而痛悔前非。”于是传令押马福益到巡抚大堂受审。

    马福益满身伤痕,破碎的衣衫被血浆染过,尽成紫黑色的硬片,两个肩胛骨上被刀各捅了一个大洞,以铁链穿过,和脚上的铁链相锁。三五位清兵押了他走进大堂,马福益挺然直立,高扬头颅,直立不跪。清兵吆喝踢打,要他跪下。

    端方笑道:“好一个威震三湘的会党魁首,原来是这样一条黑胖汉子,倒也有些气势。好了,不跪便不跪吧,本抚就破一次例,允其站着受审。”

    马福益“哼”一声,满脸轻蔑之色,扭着脖子大声问道:“高坐在堂上装腔作势的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端方一笑说道:“谅你草莽之徒也不知我的大名。我乃满洲正白旗人、托忒可氏、头品顶戴午桥公、抚湘使者便是我。”

    马福益仰天而笑,说:“原来是满虏的奴才,怪不得奴相十足。”

    众胥吏忙吆喝起来,斥责马福益无礼。马福益冷笑不绝。

    端方一挥手,众胥吏全都住口不言。端方就站了起来,向北拱手,庄严说道:“当今圣天子在上,励精图治,施行新政,俾我大清中兴,造福万民,尔马福益一介草莽,无知无识,听了妖人的邪言妄语,便要造反作乱,实乃愚蠢至极,如今被捉,可有悔意否?”

    马福益说:“满虏残暴,杀我汉人兄弟,占我汉人江山,我与满清鞑子势不两立,虽不慎被捉,决不后悔。”

    端方微笑,离了大案走上前来,说:“凛然一条好汉啊,不错。可你知道造反那是要杀头的,不论多么了不起的汉子,这头颅却只有一颗,你难道就不怕吗?”

    马福益哈哈大笑,说:“有什么好怕的,十八年后就又是一条汉子了。岂能像你们这等狗官,提起杀头就尿裤子。”

    端方怒道:“泼强盗,忒般无礼,你可知我随时便能让你一命归阴!”

    马福益笑道:“马某造反,为汉人报仇,早就没想活着。我死之后,我的兄弟们岂能绕过你这狗官,定要杀了你为我报仇。”

    端方问:“你那些同党有多少,说了出来,本抚可奏上朝廷,许你戴罪立功。”

    马福益说:“问我的同党?你闭上眼睛,一个人都没有,你睁开眼睛,就到处都是。哈哈!”

    端方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左右一看,大堂内全是属官胥吏之类,并无外人,便又把目光转向马福益,却发现此人虽神威凛凛、昂然不屈,却不知为何竟紧紧闭着两眼,奇怪下问道:“怎么了,你为何不睁开眼睛?”

    马福益一跺脚,恨道:“我嫌你这狗官的奴才相,污了大爷我的龙目。”

    端方大怒,疾步到大案后坐下,将惊堂木狠劲一拍,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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