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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人呐,也不知躲避一下!”理缘嘴里说着话,手上没闲着,眼神水水地瞟了八斤一眼。
“在剁草药啊,我来帮帮你。”八斤也蹲下来,四处去捡草药。
“不要你捡,呆会我用扫帚扫一下就行了,你坐着喝杯凉茶吧。”理缘看八斤勤快,不由微笑了,唇红齿白,眼睛亮亮的。
“那我帮你做什么呢?看你满头汗,我替你打扇吧。” 八斤愣了一愣。
八斤撩起衣服,哗哗地替理缘打扇。
“能有多少风呢?”理缘眼皮没抬,有节奏地砍着草药,那是煎茶喝的,去火,常有香客来讨,需求量很大。
“好歹我的一片心意啊。”八斤笑道,“听说你师兄理安去做美容给静一师太罚了?”
“你消息挺灵的啊!”理缘看了他一眼,使劲忍着笑,娓娓道来。
“她去做面部光子嫩肤术,结果给师父抓到了。当时还有记者来采访呢,问师父,如果佛门弟子去美容中心做美容,受不受佛门戒律的约束?结果师父回答,佛也讲妆颜,要注意仪态仪表,何况理安满脸的水泡。做美容修饰一下仪表,应该不受佛家戒律的约束。记者又问师父,那这美容费用谁买单呢?师父说,当然由我出了,理安是白云庵的人嘛,后来据说美容院还给理安打了八折优惠呢!”
八斤听了哈哈大笑:“听说她回来后就被师父罚抄经书了?”
“是啊,师父说她私自下山,不经批准妄动身体发肤,所以该罚。”
八斤瞄了理缘一眼,说,“有一句话,不知我当问不当问。”
“准没好话,别问了!”理缘脸色微红,别过脸,有点恼怒的样子。
“你还不知我要问什么,怎么平白生气了呢?”八斤笑道。
“狗嘴吐不出象牙,你问的准没好话。”理缘站起身,拿起一把扫帚,使劲地扫剁得满地的草药,“还说帮我捡呢,也没见动一下。你就会磨嘴皮子!”
理缘端着箩筐出去了,八斤追出去大喊了一声。
“我来是问你什么时候受戒啊!”
理缘直直地站住了,白袍下柔弱的腰肢颤了颤,她回过头。拿起一把草药甩在八斤头上。
“我下个月初一就受戒了,你到时来不来啊?”
八斤抖着衣领里的草药末,一边跺着脚。痒死了!
“你说我来不来呢?你希望我来吗?”八斤着急了。
理缘没理他,径直回庵房去了。她在房里焚着一炉印度檀香,袅袅上升的香味飘到八斤鼻子里,八斤狠狠地打了几个山响的喷嚏。
“不叫我进去坐坐啊?”八斤对着庵房嘀咕。
八斤回到正殿,此时庵里来了几个烧香拜佛的香客,求签拜佛,一时忙了起来,柜台里卖香烛银笸是理缘的大师兄理明,她忙碌地给香客收钱找钱,大嗓门喊理缘。
“理缘,你过来帮我收钱。”
理缘脸色平静地走到柜台里,眼圈有点红,仿佛不认得八斤,埋头给香客们张罗。八斤在一边呆立着,俄尔想起他妈妈交待的使命,便过去跪在佛前,拿着签筒,不由地又回头望一眼——理缘,她依旧蛾眉淡定,再没瞧八斤一眼。
八斤闭眼,祈福一下吧,心里却浮上理缘的影子,她离得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晃了半天签筒,竹签散了一地。重来吧,八斤又握着签筒“哗拉哗拉”地摇。终于摇出来一根签了。八斤颤巍巍拿在手上,是枝上上签,解签的尼姑给八斤一张黄表纸,叫他拿回家看。
八斤迈出庵门,歪脖子树被风吹得沙沙响,门口点着香客们插的红烛,烟雾缭绕的。八斤眼睛被烟熏了一下,用手去揉,一揉眼泪水刷刷地下来。怕人看到以为他哭呢,便一路飞奔下山,他妈妈还夸他来回速度快。看解的签也好,心里更高兴了。
看八斤眼睛红,他妈妈小心地打探八斤,被八斤挡了回去。
他内心的烦恼又岂是别人可懂——下月初一,理缘受戒的日子。
受戒是僧尼们最重要的日子,头上烧烫十二个、九个、六个、三个香疤,烫得越多,表示发心越诚;出于戒师们的硬性规定,那跟发心者本人的愿心无关。
理缘会不会疼,一定会疼的,烧红的香按到头皮上,不疼死才怪。她又是那么柔弱的一小姑娘。八斤恨不得自己替她受戒,初一那天,八斤早饭吃过碗一扔,飞奔到山上。
今天的白云庵气象庄严,山下有资历的老香客们坐在一边观看,静一身后是她的几个徒弟,理清,理安带着众尼,齐念佛号。
理缘披着袈裟,跪在静一面前。她头皮很快会被烧上几个圆圆的戒疤。她会一生都对着古佛青灯,慢慢老去。
八斤很想大喊一声,叫理缘不要受戒,尼姑们念的佛号梵唱大悲咒一声比一声响,重得要把他的耳膜震破。
烧戒疤,又称燃顶。受戒时在头顶上燃上九个或十二个香疤,因为是在受戒时燃的,故称戒疤,是汉僧尼受戒的一种标记,八斤怎么可能违背。八斤看不到理缘的表情,耳边只得一片梵唱。
她裹在黄色袈裟里,默然下跪。燃着的香,在她的头顶辗转按住,理缘身子剧烈地颤抖着,她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妙音观世音,梵音海潮音,胜彼世间音,是故须常念。念念忽生疑,观世音净圣。具一切功德,慈眼视从生,福聚海无量,是故应顶礼。
八斤走到庵外,抹一抹脸,全是泪水。
白云山下,红灿灿的桔子,结了一树。过会给庵里再挑一箩筐去,八斤想,理缘最喜欢吃桔子了。
她受戒了,也还是喜欢吃桔子的吧。八斤高兴起来,大步往山下跑着。
风呼呼地吹着,八斤好像要飘起来。八斤用手作喇叭,对着山大声喊。
受——戒——喽!
完稿于二○○三年八月十九日
第三部分:鬼魅聊斋铸剑
一
眉间尺,你十六岁了。拿起青剑,去找杀你父的仇人。
复仇本质,最高的快感。
那只老鼠。杀了它。它是你内心的犹豫,是你心灵的琐屑,是阻挡前进步伐的泥石流。
可它,只是一只小耗子。
你当它是耗子,它就是耗子;你当它是仇敌,它便是敌人。
眉间尺,生死瞬息可变,一念之差,你便会万劫不复。
手起剑落。
耗子的头颅:血是红的。肮脏的一小滩,凝固在眉间尺眉心。
二
王是我。我是王。
我娘说。
优柔寡断办不好事情。
我以头颅换心灵宁静。
黑衣人。
是我复仇的桥。
除了我的头,我还能给你什么。
黑衣人,从此你是我,我是你手上拎的,一柄青剑。
我的头与我的剑,谁更锋利;谁与争雄。
我的生命仿佛才开始。从我只剩一只无所畏惧的头颅开始。
放弃原来是得到;复仇是更深的爱恋。
王,你在等我!你体内凝聚了我父的血。我不得不找你,我因你而生!
三
对于一个刚出生便被命运安排了的人来说,生命的痛苦在于无法圆通。
娘。
我是我娘的一柄剑。我在我娘怀里十六年,我父的死成就了我娘的生,我娘的死成就了我的生。我们的痛苦代代相传,寂寞的轮回。
我娘是我父的一柄剑;生之剑没有血的淬炼注定是一堆废铁;
我是我娘手里的剑;黑衣人,你是我的剑鞘。
眉间尺,你。
注定出鞘。
四
王之残暴成就了一个英雄故事。
最高的快乐是与王合二为一:最高的快乐是合三为一;
来吧,王!沸腾的油锅是生命狂欢的舞步。
来吧,黑衣人!血腥的复仇是赤裸的交合。
来吧,我父的亡魂!这才是千百年来对生命的最高膜拜!
我以我头咬你头。我利箭般的洞穿你。
你的头便是我的头。我利箭般的越旋越深,越旋越深的爱着越无力拔除,无力解脱。
你咬噬我,以你最刻骨的仇恨和爱恋,疼痛早已在沸油中化为最高快乐,我喜欢这样包容的极致快乐。
自由意志从反抗命运开始,我的反抗以交合为终极目标,愿我们生生世世地纠缠在一起,怀着三生三世的复仇快感。
咬我的头颅!狠狠地。让我们的墓葬,像巨大的火轮滚过天际,滚过残缺的历史,让所谓残缺的复仇故事,解开水草般再生的生命谜底。
五
眉间尺,你十六岁了。快考试了,不要再玩游戏了。不要再上网了。
娘。
你弄坏了我的鼠标。
第四部分:妖兽之瞳九月十三的病毒
一
相濡以沫听说过吗?据说鱼最有资格说这句话。
婚姻有时是一尾淡水鱼遇上了深海的鱼,长相守成了透过玻璃缸的幻影。
吻痕如刀,爱人的唇与语言都似薄刃。有无比坚韧的身体与神经吗?
接受我们自己划下柔情而鲜血淋漓的道道伤口。
并且欢欣感觉这样痛楚的过程。
以为这就是爱情。
不同品牌的爱情,实质却是一种——
毫无规则的运转,兴奋的盘旋。
“都是荷尔蒙惹的祸。”
二
“除了指纹,并没有伤痕啊。”
仔细打量,并且带着满脸的狐疑。据说三年的真爱过后,感觉如同左手握着右手。
手上的茧代表什么?西西弗斯的劳作。普罗米修斯的肚肠——老鹰叼走了,它还会生长。
我们点燃了炽热的火炬,又亲自吹灭了它。
留下的或许是一堆灰烬。甚至看不到它在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