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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修罗之章 第十一章 妖魔道
雨无休止地下着，地下的泉水不绝地涌出地面。时间已该是半夜，空中也是阴云密布，可四下里却仍是亮如白昼。无数毫光划破天际，汇聚在东边的天空，穿破重重密云，洒下一片白光。那是天界的大军在从四面八方汇集，能作战的群星已尽数聚在忉利天灵霄殿前，准备着一场空前绝后的大战。
阻止孙悟空进入不动魔界的决战。
星宿移位，天界的平衡已被打破，天河水倾入人间，撑天的极柱已开始断裂。这种情况若是持续超过十天，人间将被汪洋吞没。
但眼下的情形却不得不如此，因为若是孙悟空当真入魔，三界便将完全绝灭！
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莲罗那已经醒来，但仍很虚弱。我们现在在一个山洞里避雨，她躺在一丛枯草搭成的床上，金翅鸟在一旁照顾她。
我站在洞口，看着天上乱舞的金蛇，手里拿着孙悟空丢下的那半个苹果。我轻轻地咬了一口，慢慢地咀嚼，品尝着思念的滋味。嚼着苹果，口中感觉不到任何滋味，如同嚼着一口清水，却有万般思绪齐上心头。嚼着苹果，我的元神已穿行在梦境中，仿佛又看到了那遍地的红莲，那在空中盘旋的火红的怪鸟，那百万红衣鬼面的战士，那在我面前纷纷倒下的天神，和那周身绕雪白衣黑发的女子。我轻抚着自己生来就狰狞如鬼的脸庞，发现自己的相貌竟与那些红衣鬼面的战士何等地相似！我看着在我身边咆哮冲杀的白狮，发现它竟与雪狮王一模一样。我看看躺在洞内的莲罗那，发现她分明就是我梦中的女子！
我看着自己及地的红发一缕缕地变白脱落，看着无数雷电在空中飞舞，将我的肉身击成粉碎，看着我的元神渐渐地沉入一片黑暗与死寂的世界……我的心忽然一片空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仿佛孤独了数万年，等待了数万年，最后等来的却是自己完全不知道的结局，我是谁？我究竟是谁？
我嚼着苹果，我想不起前生的事，却能感到那持续了数万年的思念，和坚持了数万年的信念。我觉得自己生来就是要打破一些东西，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无数我不记得却与我血脉相连同气连息的子民。
这真是一个奇异的苹果！我心里暗暗地想，孙悟空为什么要把这个苹果留下来？难道他真的已决心入魔，才丢下这个会让他想起心中牵挂的苹果？
我走到莲罗那身边，问她：“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玄奘师父，孙悟空真的已入魔了吗？”
“还没有。”我笑着，对她说：“猴子不是个普通的妖，他是天上地下无敌的妖王。魔想禁住他的心，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只要我们能阻止他进入不动魔界，并打碎水帝元神结成的禁心环，就能让猴子恢复本性。”
“那我们现在快去阻止他进入魔界吧！”
“但是你的伤……”
“我的伤不要紧，如果孙悟空入魔，三界中将没有人能克制他，那时候我们都会死，而我现在的伤，怎么也不会致命。”
“那好，我们现在就去追猴子。”
※※※
金翅鸟驮着莲罗那，在雨幕中疯狂地拍着双翅，每一次拍动就飞出一千里。雪狮王背着我，四蹄踏着虚空中的云气，竭尽全力奔跑着，它全身的每一寸肌肉都在运动，但却绝对是有效的运动，它绝不会浪费一丝一毫力气。我们要追的是一个筋斗就能飞出十万八千里的孙悟空，我们不能有一丝松懈。
金翅鸟迦楼罗和雪狮王在空中并肩飞行着，我扭头看着莲罗那。
她周身闪着七彩的莹光，挡开四周的雨水，苍白的脸上完美无瑕，及地的黑发顺直如瀑。莲罗那可能感觉到了我火热的眼神，轻侧过头对着我微微一笑，脸上已泛上了两片红霞。
猴子说得没错，我是个五根不净，六欲未绝，七情未断的和尚。贪嗔痴三毒我一样不少，我不是个合格的和尚。
但莲罗那，她确是我梦中的女子，确是那个爱我却又害我的女子。我深信她一定是与我有宿世的缘分，才不断地出现在我梦中，而今生又能与我相见。
“前面是哪一路的神将？可是前去极南之地汇合天界众神的吗？”忽有一个声音从我们左方传来，并渐渐地靠近我们。
我开心眼一看，只见一个身着红衣，脚踏风火轮，手持长枪的女孩在我们左边百里处，疾速向我们飞来。只一瞬，她便已飞到了我们身旁，与我们并肩齐飞。
莲罗那说：“我们不是天界神将。我们是孙悟空的朋友，我叫莲罗那，这位是大唐高僧玄奘大师。大鸟叫伽楼罗，白狮叫雪狮王，我们此刻正去极南之地，要阻止孙悟空入魔。”
那女孩“哦”了一声，接着说：“我是平天大圣牛魔王的女儿圣婴大王红孩儿。我娘铁扇公主见天哭地裂，心知有异事发生，于是上天界探听情况，得知我三叔齐天大圣孙悟空被魔控心，将往极南之地入魔，于是调集西牛贺洲三十万妖军，前往极南之地助天界神兵一臂之力。我飞得最快，就先赶来看情况，并顺路召集东胜神洲、南蟾部洲、北俱芦洲所有的妖兵妖圣齐往极南之地，誓要阻我三叔入魔。”
我问：“妖族不是一直都和天界神族不和吗？神族更是囚禁了你父牛魔王和你二叔弥猴王，你们为什么还要相助神族？”
红孩儿长叹了一口气，“三叔是妖族之王，是我们妖族的希望。他若成魔，不仅是妖族，人界和天界也都会被毁灭。就算我们妖族自远古时就与神族不和，但大难临头也要同舟共济。”
我说：“但孙悟空已心性大变，你们此去恐怕会与他正面交锋，到时候即使有百万妖兵恐怕也会被他打得灰飞烟灭！”
“即使牺牲所有妖兵的性命，也要阻止三叔入魔。与其将来死在魔族手里，倒不如现在就死在我们自己的妖王手里。更何况，此次天界神族已调集三灵师，四护法，六天圣，上八洞天神，黄道十二宫星宿，东南西北二十八天宿，及持国、增长、广目、多闻四大斗神，由大自在天统领，带领百万天兵齐集极南之地，这一战我们未必会败！”
看着红孩儿坚定的神情，我忽然好羡慕猴子。他有盖世的力量，天下无敌。他的相貌英俊无比，堪称妖中至极。他有无数崇敬他，爱戴他的下属，他们宁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救他脱离魔道，这样的妖王，古往今年又有谁能比？
而我呢？我只是一个连自己的真正身份都不知道的丑和尚，我在别人为我安排好的道路上蹒跚而行，我只能在梦中找到真实的自己，我从不知道自己的将来究竟会怎样……我只是棋盘上的小兵小卒，身不由己，有进无退……
※※※
南方的天际忽然传来一阵轰鸣，接着便见火光冲天，天上所有的云都被火光映得一片通红。无数雷电在那方汇聚，从天上击下，巨响不断，震得空气都在颤抖。
红孩儿疾飞中的身形忽然顿了一顿，她的神情变得无比凝重。“南方的妖兵已和三叔撞上了。南方有三十万妖兵，统领他们的是混天大圣鹏魔王。看来三叔已经和他们动手了。不知他们能拦三叔多久。”
一阵巨响过后，天地再度陷入一片沉寂。火光渐渐熄灭，云层又回复了灰黑。
我闭上眼，看了片刻，长叹一声。
“鹏魔王和三十万妖兵已化作地上百丈厚的尘土。”
莲罗那的眼中泛出了泪。“孙悟空不是妖王吗？他为什么连自己的妖兵部下都杀？难道为了入魔，他真的不顾一切了吗？”
红孩儿早已热泪盈眶，“鹏魔王是我父亲五百年前的下属，曾数次和妖族三大圣并肩作战，他打了八百年的仗，没死在神族人手里，却死在自己的大王手下……”
“没有时间悲伤了。”我的语气冷得令自己都感到吃惊。“我们必须尽快赶到极南之地，希望能有办法让猴子恢复本性！”
我们加速向南方飞去，刚飞了没多久，东边又传来一声巨响，接着冲天的大火将东方的天空烧得通红。我心中一动，开心眼一看，不禁惊呼：“孙悟空去了东海！他将东海烧干了！东海龙族五十万水兵尽数成灰，东海龙王和他的九个儿子都被孙悟空抽筋剥皮！”
红孩儿抹去眼泪，说：“三叔刚在南方杀完三十万妖兵，转眼又到了东方毁了东海，他的速度比以前更快了！”
我说：“看来猴子在入魔界前还想做一些他以前没做完的事。他曾入龙宫夺如意金钢棒，龙王在帝释天面前参了他一本，所以他现在要毁龙宫，灭东海龙族。那么他的下一个目标可能是……”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有无数地火自地缝中冲出，直喷天际，大地顿成一片火海。地面震颤不停，一时间我们下面的地上山崩地裂，海枯石烂。
“果然不出我所料，孙悟空这次灭的是地狱道的十殿阎帝！阎帝曾因孙悟空勾销花果山猴族生死蒲一事告过他的状。地狱道中鬼卒本就不是精锐的战士，纵有无数鬼卒，也难当孙悟空一击！”
地面渐渐恢复平静，天地再度沉寂。沙沙的雨声和呼啸的风声已清晰可闻。我的心眼看到，孙悟空的金甲已被鲜血染红，他狂笑着，在一片金光中，再度向南方飞去。
我长叹一口气，说：“可能我们还没赶到极南之地，数百万的妖兵和天兵都已被孙悟空打败。我们看到的，也许是遍地的尸灰，和已入魔界的，魔王孙悟空！”
红孩儿咬着牙，一字字地说：“绝对不可能！天界三大灵师可以结下强大的结界，阻我三叔一阵！而且我感到，有两股极为强大的妖气已从三十三天虚无宫直冲下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