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然而在意大利上片时全配成意大利语,而翻译的角色则另配上别的台词,此外新浪潮著名编曲乔治·德拉鲁[Georges Delarue]有力沉稳的配乐被庞蒂改配爵士乐,有些段落被重剪,有些色调被擅自更改,这使戈达尔愤怒地将名字自影片中拿掉)。电影在开场不久,引了一句巴赞的名言:“电影提供我们欲望的替代世界。”(un monde qui s’accorde désirs)但是戈达尔和朗都拒绝给我们欲望的替代世界,两人都采取布莱希特剧场的疏离原则,用真正的电影挑战我们的知性,戈达尔拿掉莫拉维亚原小说采取的中产叙事,角色心理阐述全被丢弃(原著用第一人称,仿佛主角在探索为何失去了妻子的爱,电影却是主角与妻子的旁白交迭,共同检验失败的婚姻),而角色个人的冲突也不故意夸张戏剧化。所以戈达尔自己形容此片为“由霍克斯或希区柯克拍的安东尼奥尼电影”②。而《轻蔑》也因此被称为古典电影的墓志铭。
电影开头,一队铺轨道的摄制人员正在拍一个女子走路的推轨镜头。摄影机由远推至我们面前。摄影师看看观景窗、看看天光,然后将摄影机转向我们——我们才是这部电影的主体。而戈达尔采取的垂直纵向摄影构图(阶梯、悬崖、屋顶、舞台),也使这部有关电影的电影特别有趣。
莫拉维亚原小说中说:“盎格鲁·萨克逊人有圣经,地中海人有奥德赛。”荷马的奥德赛是意大利文化的重要宝藏,而一群德国人、法国人、美国人在罗马和卡普里拍意大利史诗,当然充满尖锐的文化对立,以及沟通的障碍。这部拍电影的电影,比起特吕福《日光夜景》中的乐观、团结、理想的诗意抒情电影世界相差甚远,而戈达尔在浮士德架构下的“出卖自己”主题,正与他一贯对现代社会特质的兴趣一致,也与他作品一贯的反抗与讥讽一致。
在资本主义社会下,人人都得为某些理由出卖自己,片中软弱的剧作家保罗就一再践踏自己的尊严及灵魂,导致妻子轻视他,不再爱他。第一次在电影城片厂,波寇许开跑车带卡蜜儿回家,借口座位太挤,要保罗自己搭计程车前往。保罗后来迟到半小时,妻子谴责他,他却给了一个荒谬到难以置信的撞车理由。保罗第二次出卖自己,是在卡普里拍片的船上,制片邀卡蜜儿先和他搭游艇回别墅,妻子看着保罗,他却说:“我不介意。”两次卡蜜儿被波寇许带走,她都久久瞪着保罗。直到后来完全失望后,她也故意回吻波寇许给保罗看。保罗追着卡蜜儿,问她为什么不爱他了,为什么轻视他。她回答说:“我死也不告诉你。”保罗带了枪,却无能使用,他气波寇许,想辞职不干,波寇许却告诉他:“你的荷马已不存在……你有权利做梦,但拍电影这行,梦并不存在!”
由杰克·帕兰切扮演的波寇许,戈达尔是利用他在黑色电影和通俗剧中已建立的个性和形象(persona)。他在好莱坞电影如《裸足天使》(Barefoot Contessa)和《血洒好莱坞》(The Big Knife)中已演过霸道的大制片,在《轻蔑》中他仅重复那个夸张的资本主义掠夺者角色,一切以金钱挂帅,“我每次听到‘文化’二字,我就去拿我的支票簿”。他告诉保罗说:“你会为我编剧,因为你需要钱。”他签支票时,要女秘书弯着腰躬着背为他当桌子,那个姿势也颇像性姿势。他的武器是钱,弗里茨·朗笑他说纳粹的武器是枪。他看毛片不满时,抓起片盒像丢铁饼一样地丢出去,弗里茨·朗也冷静地说:“你终于和罗马神话拉上了关系。”
碧姬·巴铎是电影中另一个现成的形象。戈达尔接受制片的建议,要将“性感小猫”拍出裸体,但是要彻底摧毁巴铎这个形象的情色联想。巴铎美丽的裸背,一次是与丈夫沟通爱意,另一次是在卡普里制片别墅屋顶上的日光浴,此时她已对丈夫失去了爱,两人争吵后,巴铎跳入海中裸泳。保罗在等候她时睡着了,她却已与波寇许开车回罗马,中途出事双双身亡。
然而论者以为,《轻蔑》并非制片、妻子、编剧的三角悲剧,“一切针对着剧作家本人的心理状态而来”。这部电影首先延续新浪潮运动的共同主题:爱情。但这个爱情被放在更广泛的人性领域中被讨论,戈达尔提出知识分子普遍精神虚弱,在金钱和爱情双重冲击下暴露懦弱性。此外,戈达尔更扩张其为良知与权势的冲突,用经济与政治来衡量人性。“20世纪60年代的法国,反美民族情绪高昂,美国成了金钱、权势与专横的象征。剧作家的失败也象征着法国知识分子在美国的金钱压力下的失败。影片中漫画式的美国老板形象虽不介入爱情层面上的心理交流,却成为政治象征层面上的有效的传意因素。”①①李幼蒸:《当代西方电影美学思想》,231~232页,台北,时报出版公司,1991。
②Monaco,Jarnes,The New Waves,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76,p。135。
③同上,p。137。
《轻蔑》也是在这种政治、经济架构下的戈达尔自省。男主角皮科利曾回忆说,戈达尔要他穿戈达尔的皮鞋、打他的领带、戴他的帽子,保罗即戈达尔的化身。摄影师库塔尔更说:“我确信……戈达尔是想向他的妻子解释,这是一封花了制片人上百万元写成的信。”②皮科利的靡弱心理的表现正如戈达尔自己所说:“一个《去年在马里昂巴德》的角色想演《赤胆屠龙》。”
第五部分:电影手册派我所知道她的二三事
《我所知道她的二三事》
(此片)是雷奈《穆里爱》的延续……主妇安排她的生活,就好像政府安排规划巴黎市一般。
——戈达尔①①Roud,Richard,JeanLuc Godard(2nd ed。),Indiana University Press,Bloomington and London and London,1979,p。118。
②Godard,JeanLuc,JLG 3Films,NY:Lorrimer Publishing,1977,p。13。
(此片)是有关电影的电影,是电影的歉疚。
——戈达尔②
《我所知道她的二三事》和《美国制造》都是戈达尔在1966年拍的电影。当时他的老搭档制片博勒加德因为拍《修女》被政府禁演,在财务上陷入困境,于是请戈达尔用很少的预算、很短的时间,立刻帮他拍两部电影解围。两片均由真实事件改编而成,形式也都呈现戈达尔将影像、声音分离和结构零散的破坏传统叙事方式。然而仔细观察其风格和内容,此片恐怕更接近《赖活》、《已婚妇人》和《男性—女性》,运用戈达尔一贯相信的娼妓卖淫主题(现代人及现代生活隐喻)来讨论政治、艺术和语言的问题。用戈达尔自己的话来说,是“用音符而非字句写成小说形式的社会学论文”①①Roud,Richard,JeanLuc Godard(2nd ed。),Indiana University Press,Bloomington and London and London,1979,p。116。。
影片是记者 Catherine Vimonet刊登在《新观察者》(La Nouvel Observateur)杂志上的报道启发的灵感。该文深入探讨现代巴黎郊区的摩登新社区中,许多主妇因为要应付消费社会的物质生活,乃兼做娼妓赚取丈夫不敷的收入。这个族群被称为“流星”族。戈达尔在一篇访问中提及,这些主妇搬到现代化的郊区,享用中央暖气系统和各种现代化设施(但也要付惊人的瓦斯费及电费)。她们也被迫舍弃旧家具(法律规定,以免带来蛀虫),在新家具及各种添购的奢侈品中,使她们刚搬家就已严重负债。所以她们每星期或每个月去巴黎市从事性交易,以换取大包小包的商品,而她们懵然不知情的丈夫仍沾沾自喜于妻子的善于管理家用。由于内容耸动,引起不少读者回应,戈达尔根据报道及读者来信,再以《意念》(Idées)一书中的多篇论文题目(如《工业社会的十八课》、《新阶级论》、《形式心理学》、《人种学概论》、《小说的社会学》等)组成电影的结构,再配上插入字幕、广告、漫画、海报等平面影像,辅以戈达尔自己轻如梦呓的旁白,及女主角不时对摄影机的反省分析独白,成为戈达尔最个人化的作品之一。
片头字幕闪过之后,戈达尔拍了一连串巴黎在修桥修路建设中的鹰架、吊车影像,配上时断时续的建筑工地噪音,直到女演员玛丽娜·维拉蒂(Marina Vlady)的特写出现。此时戈达尔的喃喃声音在声带上出现,他向我们介绍女演员,她的名字、她的衣服颜色、她的头发颜色,接着他再介绍她在片中扮演的角色主妇朱丽叶·简森,仍是衣服颜色、头发颜色云云。维拉蒂(朱丽叶)接着引述了一段布莱希特的话。
这个开场很清楚地介绍了此片的主题,一个在改造中的巴黎,一个为维持消费而卖淫的家庭主妇,一个演员在扮演角色,一部影像和声音分离的拼贴并列电影(collage),以及一部拍电影制造过程的电影。布莱希特对现实主义的看法是,“现实主义并非由复制现实而生,而是呈现事物真正的意义”。
虽然电影是以巴黎郊区一主妇一天的生活为主要剧情,然而所谓“她”的二三事,指的却是巴黎市和为现代生活转型所苦的巴黎人。戈达尔在此大肆攻击戴高乐指派的巴黎地区发展部部长保罗·德卢弗里耶(Paul Delouvrier)的巴黎重整都市计划。在他低沉却滔滔不绝的旁白中,他咒骂德卢弗里耶用现代资本主义的观念改造都市,不顾居民真正的需要,使他们最后成为适应现代社会被物质和广告支配的受害者,加班、过量工作,乃至实质的卖淫:“主妇用瓦斯和水电,没想到月底的账单。都是一样的故事,不是没钱付房租或买电视,就是有了电视却没有车,或是买了洗衣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