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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餐馆里干了十一个月,也就是到了那一年的岁末的时候,李秀儿幸福地跟杨五六去了他的老家——湖北麻城。
麻城和李秀儿的老家一样,同样是这山望见那山,那山挨着这山的山区,甚至,在李秀儿看来,杨五六的家比她在平江的家更穷。
其实,穷并没有什么,李秀儿和杨五六加起来有两双手,并且是什么都能干,什么都能挪动的青壮年的手,眼下穷并没有关系,一切皆可创造。
杨五六家兄弟三个,都是清一色的光棍汉。杨五六是家中老二。就这样,李秀儿在什么也没举行的情况下,成了杨家的媳妇,在家中占了一间破砖瓦房,算是自己的新房。
过完春节后,李秀儿就要临盆生产了。李秀儿沉浸在快要做母亲的幸福之中。何况,那个时候,杨五六人勤快,待她就像待自己的眼睛。杨家父母,也就是李秀儿的公公、婆婆都对李秀儿不薄,有好吃的都让给她。也难怪,李秀儿18岁的时候,几乎是村里的媳妇花,因为漂亮,因为好看,杨五六讨了这样的老婆,做梦都在笑。
可是,好景不长。在李秀儿临盆的那个晚上,不知杨五六被哪个崭千刀的(这是李秀儿当时骂杨五六的话)扯住了,让他到山外请医生,他却通宵和人耍钱,还把口袋里近有的五百块输了个精光。
等杨五六第二天灰溜溜地回到家时,因为难产,李秀儿救了条命,但是,白白胖胖的儿子却还没来到这个世界,就离开了。
李秀儿很伤心,她哭干了自己可以一辈子哭的眼泪。
让李秀儿更不明白的是,男人说变就变,一直待她像捧月亮捧着的杨五六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李秀儿坐月子的日子里,他一天到晚去耍钱,回到家就骂,不但不照顾李秀儿,还尿出许多伤人骨髓的话伤害她。
李秀儿好不容易熬过一个月,她带着内心的伤痛又到武汉去打工。
可是,当她在武昌一家不算小的酒店里呆了还不到三个月时,杨五六又从麻城老家像跟屁虫似地跟来了,鬼晓得他又是怎么找到李秀儿新换的那家餐馆的。
那个时候,李秀儿因为人年轻,加之聪明、漂亮,学东西很快,仅仅两个月她就提升当了主管,工资由原来的三百上升到了五百,还发了穿起来让李秀儿觉得特神气的工作服。
李秀儿干着顺心,并没有太计较杨五六,还让老板聘他在酒店当了厨师。她想:毕竟是自己的男人,毕竟他曾经对她百般呵护过。
在这一段时间里,李秀儿和杨五六保持着还算平稳的生活,因城市不像农村,没有坐下来就可以耍钱的机会,就是找到了打麻将的伴,也因工作太辛苦,没有闲暇。杨五六又过了一段老实的日子。这个阶段,李秀儿又怀孕了。一年以后,李秀儿带着武汉省吃俭用的五千块钱,回家再次生孩子。小俩口商量好后,杨五六没有回去,继续留在酒店里做厨子。
可是,仍然是好景不长,杨五六在李秀儿回麻城的日子里,开始勾引酒店里其他女孩子,把人家女孩子的肚子搞大了,女的要死要活地跟他拼命,还有一次闹到了麻城老家。李秀儿出三千块钱给了那个女的,才总算解决。
李秀儿那个时候就已经决定。把孩子带到断奶后,她就离开麻城,离开这让她伤心的家。
好不容易,熬到孩子可以走路了。她开始作着准备。但她不像上次,现在有了牵挂,有了对孩子的痛惜。她甚至想,如果这个男人每天守在家里,不再赌博,不再拈花惹草,她就留下来,在这个山村过一辈子。可是,她劝一次,就要遭一顿打骂,鬼迷心窍的男人,还三番五次叫她滚。
在一个有月亮的夜晚,李秀儿作好了第二天“滚”的所有准备:她称儿子这几天想跟奶奶睡,把儿子放在老人家的床上;她把自己剩下的二千块钱积蓄,拿出一千块给婆婆,说寄存在她那里,怕不省心的儿子又偷去赌了;她在很晚的时候,还给儿子缝制一件小衫。这件小衫她一针一线做了三个月,这最后一个晚上,她无论如何要完成---
可是,当她凌晨两点做完,刚上床睡觉时,却被一阵激烈的敲门声惊扰。打门的人带给她的消息是:就在今晚上,杨五六抢劫被公安当场枪毙。
李秀儿惊呆了。她原本恨透了这个男人,可是,现在,她觉得他好可怜——为了赌钱,就这么丧失了自己的人性,就这么消失在这个世界!
但也在那个晚上,李秀儿放弃了离家出走的打算。埋葬了杨五六后,她带着儿子在麻城那个山村里生活了五年,那五年,虽然村子里有一些非议,但大多数人都是明事理的,都知道她是一个命苦的女人,都对她寄予着同情和帮助。也就这五年,她熟悉了这个村子,熟悉了这个村子里的人。要不是后来婆婆吞吞吐吐提出要她做大儿子的媳妇,可怜可怜一直打着光棍的杨四六,李秀儿是不准备再离开这个村子的。就因这,她决定离开。倒不是她没有一点同理心,但是,她确实做不到做这种“过继”的媳妇。正好,那年,儿子差不多六岁,可以上学了,她就再次把儿子托付给奶奶,带着她的委屈和哀怨,也带着某种憧憬,来到了深圳。
到深圳,她开始了另一种危险而无奈的生活,也就是她现在的生活。
七
人是肮脏的。
有人说,这个世界是肮脏的。其实,世界并不肮脏。因为人肮脏,世界才肮脏。
城市是肮脏的。
其实,城市并不肮脏。但因人肮脏,城市才肮脏。
深圳是一座美丽的城市,一眼望去,谁能找得到这个城市的肮脏之处。到处是鳞次栉比、光鲜透亮的高楼大厦;到处是绿树掩映、花卉飘香的街道;到处是车水马龙、流光溢彩、阔步向前、裙裾飘扬的充满着小康幸福的人群和繁华景象。谁能不发出感叹:是谁创造了这个城市的美丽?是谁带给了这个城市的繁华?是谁装点着这南国鹏城?是谁将在这里祖祖辈辈地生活下去?
是人类。是年轻的、到这里寻找梦想的人们——男男女女们!
可也是他们,创造、制造着这里的肮脏。
肮脏,并不是只与垃圾、下水道、护城河、臭水沟、出租屋、火车站、客运站有关。
肮脏,更多的是人性的肮脏。
市场经济,创造了富裕的生活,刺激了人们的物质追求,但市场经济,却肮脏了城市,肮脏了人类原本可以圣洁又可以污垢的的心灵。
人的心灵犹如一把菜刀,当你用他切菜时,它是菜刀,但当你用它杀人时,它是凶器。市场经济,使人们长袖善舞地切了许多“菜”、饱偿了因之带来的享受后,也因之用它来杀人。而这时,所有人的心灵,远没有梧桐山那么清朗,也远没有东湖的水那么纯情。
所有人的眼前,只有漂浮的金钱和迷乱的灯光。女公安局长都大把大把地捞钱、包养小男人,那么,哪个有钱有权的男人又不敢纸醉金迷、醉生梦死呢?
黄赌毒是肮脏,脏乱差是肮脏,腐败的精英——精英的腐败、富贵的堕落——堕落的富贵,更是可怕的肮脏,肮脏的肮脏。
李秀儿来自美丽的山村,她并不知道城市的肮脏。她天生丽质,漂泊到深圳,犹如美丽的天鹅回到了天池。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后,她却被肮脏包围着,最后,自己也成了肮脏。
如果说18岁那年,她因为土气,浑身上下还散发着山林的泥土气息的话,经过多年在外打工的耳濡目染和城市空气的浸淫,她就像青蛇蜕壳——完全换了一个人——有了城市女孩的味道。
李秀儿从麻城出走的那一刻,就决定从此改变一种活法:把自己的标致打扮成一种美丽,以此引起男人们的注意,以其套牢一个男人,完成自己后期的爱情、婚姻。
在深圳她仍然到酒店上班。酒店是她熟悉的地方,她只有这点“技术”。再则,酒店工作对员工的文化要求相对较低,她也只能到酒店里当服务员。
李秀儿尽管小学文化,但她的爷爷是山村的老秀才,父亲也酷爱诗书,因此,从小她受着或多或少的文化熏陶和影响,平时空闲时喜欢看一些简单的故事书籍,通晓许多古代感人的爱情故事和斗志斗勇的历史故事。酒店上班,工作时间比较固定,她便报名到酒店旁边的一个电脑班里学电脑打字,一个月下来,她不但学会了打字,还能处理文件。
那时,深圳特区成立时间并不长,懂得电脑的重要性的人也不多。李秀儿一个山村少妇(她在单位却是以未婚女孩的面貌和身份出现的),却有如此先见,可见,李秀儿非常聪明。
聪明的人是有机会垂青的。一天,主管当着他们餐馆部所有服务员喊:宾馆部问我们有没有人懂电脑打字,如果谁懂,马上调谁到宾馆部去当文员。主管喊那话时,口气里分明带着一种对大家的蔑视,也带着一种例行公务式,似乎说:我量你们没有一个懂这个!
主管喊完话,转身就走了。李秀儿准备回答,见主管那态度,话到嘴边打住了。心想:算了吧。我就是会打字,也当不了文员呀。
但是,晚上一个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李秀儿又觉得这是一个机会,说不定还是一个转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因此,不能轻易放弃。第二天,她直接去宾馆部打听,果然有这事。宾馆部的经理告诉她:只要能打字,只要普通话标准,只要形象气质佳,就到宾馆部站前台。虽然不是当文员,但李秀儿觉得站前台比当文员还好,她很羡慕前台小姐的工作。通过当场面试,李秀儿过关了。形象气质自然没问题,她身高一米六六,且不胖;在武汉当餐馆、酒店的服务员时,普通话也练得很好了;电脑打字她一分钟达到了30个字。因此,在当场面试后,宾馆部经理拍板:马上到宾馆部上班。好像还暗示她,好好干,有前途。
李秀儿在前台站了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