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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那女的,你比较关注,她正在对面往西再往北胡同里的沸腾鱼乡水煮鱼店占座。再说这个男的,你不能不关注,他爱吃水煮鱼,就在沸腾鱼乡交给老雪一万块钱设计费预付金,我在场,他不是我的老板,是我的投资人。有句老话怎么说?就没有人能翻译出这句英语:说曹操曹操就到,他来了。你看一下表,六点三十分,我保证一分不差。”
她没有看表,也没有十足的理由听他的却不由自主地回过身,看见了他。
不是一个,是两个,乌龟和王八蛋。
谁说过世界太小了?我说过你说过他说过,我们都胡扯过。
第二部第七章(3)
胡扯让我们自以为是,总把偶然看成必然,却又喜欢把必然看成偶然。这原本不是我们解构生活的方式,是我们解释不解的方法,当一个人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再次相遇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措手不及。因人而异,第二反应会有会意、惊愕、大喜或恼怒。
她属于第二反应的最后一种。
太大了,世界。大到无边无际,她在这个被压缩了的世界里,忽然感到空荡荡!在这个陌生的男人和两个她熟悉的混蛋面前,忽然感到一种无助,无力,意外地怀念起雪狼。
只是一瞬间的想法,在捕捉中组合,在组合后击碎,她一脸茫然。
吴老板第一眼就认出了她,属于第一反应的措手不及。左手戴着大婚戒姓刘的人后来她才知道只代理他姐夫吴老板盖的楼房的广告公司老板,属于第二反应的第二种惊愕。
吴老板和他内弟刘总(严格地说是给姐夫打工的马仔)反应过了之后,有一点是相同的,不约而同的那一种:大喜。
方子坤用了不足一秒钟就判断出结果,结果他就说:“你们认识?”
吴老板呈现出一脸的满意。她不明白为什么,以为只跟自己有关,其实不是,不仅仅因为她的生物钟与姓吴的生物钟有他妈的意外吻合,身体里所散发出的气味还游荡在同一个空间里。这是专家的说法,生物钟、人体气味是构成男女关系(卖淫嫖娼除外)的第一要素,所以这世界上总有一种女人自己都莫名其妙就喜欢上了她不相信自己会喜欢的人,而且鬼使神差地上了床,然后后悔了好一阵子,一次次地想抽自己。
她无法分析自己。分析别人总比分析自己容易,与其相反的,是肯定自己总比肯定别人容易。对这个吴老板,她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想起来了,就像跟雪狼刚认识不久去石景山游乐园坐过山车,听见了别人的惊呼,她害怕上去,却总想上去。一上去她就恨自己,不上去又一定很后悔。
这是观念上的。不久以后她发现,这种感受跟方子坤却是灵魂里的一致。
吴老板坐下,看着她,准确地表达着他的满意,于是就满意地说:“今天有时间吃水煮鱼,方先生跟我汇报他的分析结果,你还会替你老公还我那一万块钱,姥姥呀,生活怎么就这么美好!”
她不说话。她的想法是,雪狼之死不是失去控制,肯定一开始就撞上了魔鬼,死的真是绝非偶然。
“刘总,你跟刘小姐讨论细节,”方子坤说:“我跟吴老板商量电视剧的情况。”
她听不懂,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看见吴老板变得一丝不苟起来,翻了一下方子坤推到他面前的材料。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吴老板关照着她的存在,也无视她的存在,他更关心他的投资。这是一个大老板,更是一个职业经理人,变化多端,却有一条不变的准则:生意就是生意,跟朋友无关。吃就是吃,跟食物无关。玩就是玩,跟结果无关。
明白这些,她用了很长的时间,现在还没有走到那个她终于懂得了的境界。
现在要对付的是姓刘的。张王孙李天下刘!中国百家姓里姓刘的最多,她也不知道他是吴老板的小舅子,后来方子坤告诉了她,她依然无法相信姐夫居然跟小舅子一起调戏妇女——这个词也很少用了,不是因总有一种妇女渴望调戏,是邱茹把生意和生活完美地结合了,她想起来邱茹,后来怎样了?
邱茹一定跟这两个家伙结仇了,他们会不会像追讨雪狼的债务一样,跟自己过不去呢?
她坐在方子坤的对面,吴老板在她的左边,姓刘的在她的右边,距离恰到好处,可王八蛋的脚在下面总是不经意中碰她的腿。这让她恶心,还有他身上飘散出来的那种女人用的甜滋滋的香水味。
要命的是,他不说话,用咖啡棒动作优雅地搅动着浮在咖啡上面的泡沫,也不看她,似乎等着她先说话。
雪狼收了一万块钱预付款,还没有来得及设计,她相信这个事实,因为方子坤不像一个会作秀的人,一开始就是很认真的。
“有收据吗?”她说。
“还有证人。”他说。
完全是准备好了的回答,让她有些惊恐,不是惊恐证据或证人,是惊恐这个姓刘的脱口而出的话语,早就想到了她要说什么。实际上她不是这个意思,说:“我的意思是,收据带来了吗?我会还钱的。”
“在我车上。”
他说,一边抽了一张纸巾,弯下腰去擦他的皮鞋,摸了一下她的腿。
她想踹他,最好一脚致命。还不是最好的,最好的是一踢不死又让他没法活下去。男人死不了又想死的原因是什么?她没想过,也不知道。女人想死又不甘心死的原因是什么?她不知道,也没想过。
后来方子坤做出一个精辟的总结,他说:“男人不能触碰尊严,女人不能伤害虚荣。”
这话有道理,但不一定准确。
况且那个时候还没到,真到了那个时候也是不足以解释的理由。真的不确切,这种解释是不够的,甚至是害人的。方子坤把计算器按得嘀嘀响,演示着他给吴老板提供的什么数字,察觉到这边的状况,说:“刘思哲,到我车里去,帮我把后座上的文件夹拿来。”
她站起来,难以置信这个方子坤会命令她,至少不是请她帮什么忙。有了昨天夜里的教训,她真的不想又因为自己而造成什么惨烈的结局,方子坤分明已不把她和他自己当外人了,况且方子坤骨子里有一种不屈不挠的品性,或者说是野性,他极力遮掩却一再泄露的狂野。
“坐下吧,”方子坤说,“这一走你就不会回来了。”
她不惊异他的判断,拿起外衣的时候,做出坚决要走的样子,却停住,惊异姓刘的说法。
刘说:“吴老板请吃饭,可没有请喝咖啡。要走也要买自己的单,AA制,你不懂规矩吗?”
吴老板说:“她很快就会懂的。”
脸一下就羞红了,她感觉到无地自容!羞恼和愤慨在这一刻凝聚起来,中国啊,我可爱的祖国,你为什么不让公民拥有武器?她如此需要一把枪!
方子坤站起来,说:“洗手间在电梯的左边,我也想去。”
他那样自然地把她的外衣接过来,重新搭到椅背上,向两个用不同姿势却相同表情张望着的人笑笑,“知道吗?这是一个总找不到卫生间的思哲。不像我,总能把一个地方设计成公共厕所,而且相信一定就是了。”
第二部第七章(4)
她从尴尬中突围,其实并不是漂亮的逃逸,只是创建了一种自我安慰和大家都体面的可能。
就是说,这个男人很善于化解矛盾,并且把自己安置进去进行一番整理,在一个被认可的位置上进行自我嘲弄,一个让人因为信任而发展成依赖的男人。
“吴老板和刘总不是坏人,”他边走边说,“他们只是比一般男人胆大一点,对女人张狂一点,不是因为他们有钱,是他们对女人有经验。他们喜欢适合自己口味的女人,而且希望能建立对应,让女人像他们那样还击,才有挑战中的快感。你看看出入大酒店的这些女人们,
她们信心坚定,脚步稳重,着装时尚,不在于她们的成就感来自于男人的世界,在于她们能左右逢源,驾驭自己。只有能真正驾驭自己的女人,才能驾驭男人。小刘,刘思哲,你不必总弄出一种无助的样子,因为无助才变得敏感,因为敏感才戒备森严,全副武装。知道吗?
善于武装自己的人恰恰是最容易受到攻击的人。不要说你很年轻,就是你不年轻,很老了,也有依靠的,国家已经建立了社会保险机制,终会老有所依。顺便告诉你一下我的年龄,四十二岁,而欠债正好是年龄的两倍,八十四万。八十四,我阿婆怎么说?中国有一种说法,人有两大坎,七十三,八十四,过了这个坎就能活很长。我阿婆七十三时天天笑,八十四时笑天天,今年真的九十八岁,每一次笑都是对过去笑的回忆。阿婆有一种生命中总喜欢笑的惯性,老年才失去她一生中最后的两颗牙,那是阿婆惟一伤感的,她把牙包起来,放在床边,阿婆说没有失去,失去的也存在,就在身边,惟一需要的是你要有所为。”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真的不明白他的话为什么总是很长?而且内容庞杂,如果你不能归纳,他最后一定能明确地帮你阐述主题,给你一个准确的关于他说话的结论。什么都还没有开始,她已经习惯并且开始喜欢他说话的方式了,HISWAY,他的方式,她已经完成准备。
“你去吧。”
她说,站在卫生间门口,已经停留了很久,没有打断他的话,第一次用充满信任和善意的目光看着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