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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就一定会来或一定不来呢?
忌讳和口彩的兴衰,或者也可以作如是观。
指桑骂槐
方言费解、难懂、易生歧义,所以还是要说普通话。
然而方言又是很有趣的。同一件事情,用方言说,就可能比普通话有趣。
一、麻烦与趣味
方言这玩意,有时想想是很麻烦的。
比方说日本。在东北人嘴里好像是〃一本〃、在湖北人嘴里好像是〃二本〃,到了上海人嘴里,又好像是〃十本了〃。到底是几本?其实一本也不本,是日本。
方言中的麻烦不少。除了语音的问题,还有词汇的问题。比如广州话把危险叫做〃牙烟〃,把儿媳妇叫做〃心抱〃,就很费解。危险怎么是牙齿冒烟呢?儿媳妇又怎么能用〃心〃去〃抱〃?〃本地状元〃的说法也很可笑。所谓〃本地状元〃,其实就是麻风病人。如果〃本地状元〃是麻风病人,那么〃外地状元〃是什么病人?艾滋病吗?更可笑的是把〃合在一起凑在一块〃叫〃共埋〃。我想和你一起吃饭,就叫〃我想共埋你食〃。外地人听了,还不得吓出头冷汗?共埋?什么共埋?殉葬啊?
想想广州人也真有意思。他们忌讳〃死〃,却不忌讳〃埋〃,说〃埋〃的事情不少。比如进店叫〃埋栈〃,入席叫〃埋位〃,靠岸叫〃埋头〃,算账叫〃埋数〃,结束叫〃埋尾〃,结账叫〃埋单〃。埋什么单?当然是账单。北方人不懂〃埋单〃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埋单的时候要付钱,便想当然地写成〃买单〃。后来弄清是〃埋单〃了,又猜想这大约是因为广东人要面子,才会用钞票把账单〃埋〃起来。其实〃埋〃在粤语中,有〃靠拢〃和〃闭合〃的意思。所以〃埋柜〃可以暗指抢劫(抢劫要靠近柜台);〃埋街〃也可以暗指从良(意谓妓女关门不再做皮肉生意)。埋单,则应该理解为把账单〃合〃起来,而不是〃埋〃起来。它既不是拿钱购买账单,也不是用钱埋葬账单。
方言费解、难懂、易生歧义,所以还是要说普通话。
然而方言又是很有趣的。同一件事情,用方言说,就可能比普通活有趣。广州有句话叫〃砂煲兄弟〃。砂煲兄弟也就是酒肉朋友,但比〃酒肉朋友〃更俏皮,因为有双关的意义。广州人把混叫做捞,把泡叫做煲。混日子就叫捞世界,泡电话就叫煲电话粥。吃沙锅,是既要〃煲〃又要〃捞〃的,所以〃砂煲兄弟〃就是一起混世面煲生活的人。至于他们〃煲〃的是不是〃无米粥〃(没有结果的事),那就只有天晓得。
这样形象生动的说法全国各地都有。成都话〃贴心豆辦〃,上海话〃连裆码子〃,武汉话〃夹生红苕〃,北京话〃柴禾妞儿〃,和广州的〃砂煲兄弟〃都有异曲同工之妙。所谓〃柴禾妞儿〃,就是乡下姑娘;夹生红苕,就是又蠢又犟又不懂规矩的人;连裆码子,就是同伙;贴心豆辦,就是心腹。但用方言一说,就特别有味。尤其是〃贴心豆辦〃,有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妙处和风味。四川人的豆辦是拿来做酱的。酱谐音将,贴心豆辦也就是心腹干将。但这干将再贴心,也不过豆瓣酱。豆瓣酱的用场,无非剁碎了做麻婆豆腐或者炒回锅肉。所以,当成都人说某人是某某大人物的〃贴心豆辦〃时,讥讽调侃的味道便很麻辣。
其实,甭管什么方言什么话,只要说得好,说得漂亮,说得有趣,就有艺术性。艺高人胆大。北京人手艺(也许得叫〃嘴艺〃)好,就特别敢说。比如说一个人精北京的说法是〃要是长毛,就成猴了〃;说一个人坏。是〃拍拍脑袋,那脓水儿就能从脚底下流出来〃;说一个人为了巴结别人东奔西跑地献殷勤,就叫〃狗颠屁股三儿〃;说一个人笨,则叫〃人家偷驴,他拔橛子〃。是不是很有趣?
方言为什么比较有趣呢?因为方言是民间话语,不像官话那样有许多讲究。官话的讲究是很多的,比如要求统一、规范、标准。不统一,不规范,不标准,就没法让尽可能多的人听懂,也就不成其为官话了。方言则不同。它原本就是〃一方之言〃。只要一个地方的人听得懂,就能成立。所以各地方言中都有一些外地人听不懂的词儿,就连北京话也不例外。比如不忿(不服气)、不吝(不在乎)、抽立(输光战败)、搓火(着急上火)、底儿潮(有犯罪前科),都是正在流行的当代方言。外地人听得懂的也不多。
然而多样也带来了丰富。比如〃打〃,在粤语中就有十几种说法。除了一般的打,还有舂(用拳头从上往下打)、挞(用手背打)、掴(用手掌打)、凿(曲着指节从上往下敲脑袋)、做(悄悄地打)、砌(狠狠地打)等等(其他一些用粤语方言字表示的说法恕不一一列举)。正所谓〃怎一个'打'字了得〃?
这是古风。古人说话,其实比今人讲究。比如肌肉皮肤,在古代就不是一个概念。人曰肌,兽曰肉;人曰肤,兽曰皮。皮是和毛联系在一起的。毛长在皮上。所以说皮毛皮毛,〃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人身上没有毛,因此不能叫〃皮〃,只能叫〃肤〃。同样,肉是可以吃的(肉食或食肉)。人不能吃,因此不能叫〃肉〃,只能叫〃肌〃。〃肌肤受之父母〃,不能说成〃皮肉受之父母〃;而大老爷在堂上恐吓人犯,说〃从实招来,以免皮肉受苦〃,实际上就有点不把人当人了。
后来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肌肉皮肤,混为一谈。因为语言要统一,许多地方都得马虎一点,只好含糊其辞。简单、含混、粗线条,才易于流通。所以普通话往往粗疏,方言反倒过细。比如〃没有〃,闽南话就分〃无〃和〃未〃,无是不存在,未是还没有,一个立足于空间,一个立足于时间。但到了普通话那里,统统都是〃没有〃。
难怪方言的表现力比较强了。
二、吃不了兜着走
方言丰富、有趣,大家便都爱说方言,至少在亲朋好友们聊天时是这样。
聊天,北京叫〃侃〃(侃大山),上海叫〃吹〃(吹牛皮),广州叫〃倾〃(倾偈),成都叫〃摆〃(摆龙门阵),东北叫〃啦〃(啦呱),西北叫〃谝〃(谝传),新疆叫〃宣〃(宣荒)。其中新疆的说法最有意思。宣是讲,荒是远,也是荒唐荒诞,甚至只不过道听途说的〃荒信儿〃。宣荒,自然可以漫无边际地东拉西扯,从家长里短一直扯到地老天荒。闽南人的说法也很绝,叫〃化仙〃,乌龙茶一泡,榕树下一坐,看着潮起潮落云散云飞,天南海北随心所欲地聊开去,便飘飘欲仙了。
方言中的许多惊人妙语,我怀疑就是聊天时聊出来的。方言不同于官话,除了有和官话相同的那些用途外,还多半用来说闲活。说闲话的特点是放松,是百无禁忌,用不着一本正经,周吴郑王。可以胡说八道,可以信口开河,可以张冠李戴,可以指桑骂槐,甚至可以不考虑语言的规范。因为万一〃吃不了〃,还能够〃兜着走〃。
事实上说话一旦随便,也就容易出彩。方言中很有些让人拍案叫绝的说法。比如一个人在别人面前张牙舞爪耀武扬威甚至叫板挑衅,武汉话就叫〃抖狠〃。抖,可以理解为抖擞,也可以理解为抖搂,还可以理解为振作(抖起精神)。不过,狠,是骨子里的东西。如果都〃抖〃了出来,一眼让人看穿,显然是不智之举。所以但凡〃抖狠〃者,多半都有些虚张声势。如果对方比他还狠,他就会一边开溜,一边说:〃你等着,我回去叫我哥哥来!〃
北京话当中形象生动的说法更多。比如说一个人不识抬举,别的地方叫〃给脸不要脸〃,北京叫〃给脸不兜着〃。这〃兜着〃,就比〃要〃生动,鄙夷的成分也更重。意思说你这家伙平时就没什么人赏脸,好容易有人给了,还不赶紧兜着?又比如一个人行为乖张,就说他〃吃错药了〃;脾气暴躁,就说他〃吃枪药了〃;态度恶劣,就说他〃吃了耗子药〃;无所畏惧,就说他〃吃了豹子胆〃;一点小事就兴高采烈,则说他〃吃了蜜蜂屎〃。蜜蜂是酿蜜的,蜜蜂屎想必也甜。但再甜也是屎。何况蜜蜂屎才多大一点?小甜头么!
上海人也爱说〃吃〃,比如吃牢(认定或咬住),吃硬(碰硬)、吃瘪(压服)、吃慌(着急)、吃酸(棘手)、吃排头(挨训)、吃生活(挨打)、吃夹档(两头受气)、吃马屁(听奉承话)、吃花功(受人迷惑)、吃卖相(只看外表),就连开车开到路口过不去也叫〃吃红灯〃。红灯是管制交通的,怎么能〃吃〃呢?上海人也〃吃〃。
红灯能吃,豆腐就更是吃得。吃豆腐,就是占女人的小便宜。说些风话啦,做点小动作啦,嬉皮笑脸半真半假地挑逗啦,大体上属于性骚扰的擦边球,因此叫〃吃豆腐〃。豆腐白嫩,使人联想到女人的肉体;豆腐又是〃素〃的,意思是并无真正的性关系。所以,吃吃豆腐,在许多男人看来也投什么了不起。但如果碰到特别洁身自好的正派女人,也可能让他〃吃耳光〃,甚或让他〃吃官司〃。
没有人愿意〃吃官司〃,也没有人愿意〃食死猫〃。〃食死猫〃是广州话,意思是受冤枉背黑锅。广州人不说〃吃〃,而说〃食〃。比如食谷种,就是吃老本;食塞米,就是白吃饭;食猫面,就是被申斥,相当于上海话的〃吃排头〃;食碗面反碗底,就是忘恩负义,翻脸不认人。最让人看不起的是〃食拖鞋饭〃,意思是靠与自己有密切关系的女人出卖色相过日子。〃食拖鞋饭〃和〃吃豆腐〃正好一对,都不怎么体面,但前者更没面子。
一个人,如果总是〃食死猫〃或者莫名其妙地〃吃官司〃,那就是运气不好了。运气在吴语中叫做额角头,也叫额骨头。额骨头也就是额头。运气为什么叫额头呢?大约因为运气是要〃碰〃的。人身上,最容易被〃碰〃的就是额头。所以,一个人运气好,在吴语中就叫〃额骨头高〃或〃额角头高〃,甚至直接就叫〃额角头〃,比如〃依今朝额角头〃,就是〃你今天运气特好〃的意思。
野史中额骨头最高的人是苏小妹。苏小妹据说是苏东坡的妹妹,曾被苏东坡作诗取笑说:〃脚踵未出香房内,额头先到画堂前〃,可见其额头之高。小妹也不含糊,当即以老兄的长脸作答,道是〃去年一点相思泪,今日方流到嘴边〃,也可见其脸面之长。看来兄妹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