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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笛无腔-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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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前后三次到柯桥,熟悉的风情仿佛是故乡,只是当地没有一个熟人。小镇小得可爱,因为它紧凑,活跃,生活浓缩了。两道河流相交成十字形,小镇就围绕着十字形河道展开,河道上由三座石桥连接相通。三座石桥的位置布置成品字形,构成了市中心。桥的大小和体形各不相同,站在任何一座桥上又可看到沿河排列开去的大大小小或方或圆的一座座多样石桥,是水乡,又是桥乡。街就随着河道转,木楼骑街,夏日,行人躲开了烈日;雨天,不湿衣服,因之寸寸尺尺之地也挤满了摊摊贩贩。从河滨骑街楼的木柱子之间望出去,像通过画框去选景,看那对岸蜿蜒曲折的街巷,那白墙上一排排高高低低的乌黑门窗,被忽疏忽密的楼柱分割得更加多样,层次复杂,人群就在这复杂多样的街巷里川流不息。高处,楼上窗户里又伸出横横斜斜的竹竿,垂挂下色彩缤纷的衣裳。那座最高的石桥之顶,仿佛是全镇的钟楼,这里永远呈现着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有人并不是为了过桥,就爱闲坐在桥栏上看那四方河道里往来的各式各样的船只,有汽轮、木船、水泥船、乌篷船……还有比乌篷船更小更小的小船,靠近大船时,它几乎缩成了极小的一个黑点。河道的十字交通处没有警察和红绿灯,四面八方往来的行船到此如何通行呢,确乎有点像《清明上河图》里那样纷忙的时候,但大都总能协调地互让互助着彼此通过。画家们又有好时机了,看那河中纵横互斥的水纹变化,瞬息万变。马远画的《水图》那是过于规律化和简单化了!如果将水纹复杂的曲线、弧线和三座桥的不同拱形线联系起来看,连寄生在大石桥隙缝间的浓密植物的藤藤垂线也联系起来看,这已经就是上下左右均用线包围的形式所构成的一幅别致画面了。    
    绕到后街去,通过桥,还有桥,路面宽起来,河面也跟着宽起来,行人却少起来,气氛一变,从浓郁转入淡雅了。忽然转入一个河滨,高高的粉墙,静静的河水,紧依着石级泊着一只乌篷船,水面如镜,白墙、黑瓦、疏疏的垂柳、乌篷船的俏小身段……统统清晰地重复在倒影里,现实世界与倒影世界结成了一幅完整的画面。    
    清晨,薄雾朦胧中菜市早已展开,人挤人,篮碰篮,深蓝色的人群是主调,多半是农民,他们送来鲜活的鱼虾,不时发出高音和低音的鹅鸭,高高的甘蔗、碧绿的蔬菜、通红的柿子……有些我童年爱吃但不知正式名称的许多杂鱼也在此碰见了。饭店门口,伙计正在搬动大鱼开膛,鲜红的鱼血染满双手,店里不时透出加饭酒的香味,已经有人在喝酒了,自然少不了茴香豆下酒。有些老人则坐在店门口喝茶,他们慢悠悠地喝,边喝边看着忙碌买卖的人们,他们自己不需买什么了,已经放下了辛劳人生的包袱。而青年男女们则正在摆满了河滨的家具堆中反复打量,在花布摊上仔细挑选,他们正陶醉于彩色年华中。从生产用的铁锄、铁铣到生活用的竹篮、笸箩,一切杂品什物无一不有。在这里还看到了香烛和蜡台。特别引我注目的是成对的茶盅般粗壮的大红蜡烛,烛面描金画凤,太美了,那是鲁四老爷家祝福时点燃的,我五十年来未见到那种红烛高烧的华丽景象了!吃点早点吧,豆腐花、豆浆、油条、馄饨……我更爱吃的是粽子、薄荷糕、重阳糕,那在北京是很难吃到的,而这里天天有。画家朋友们未必都爱吃这些地方点心,因为他们来自五湖四海,不是吗?当我正在写生时,儿童们嚷嚷:老画家!老画家!旁边一位老大爷插了一句,别看这小地方,全国的画家都来过!    
    柯桥,永远使人怀念鲁迅笔底的情调。    
    乌镇是茅盾的故乡,是《春蚕》的诞生地。柯桥通汽车和火车,交通已极方便,乌镇不通火车和汽车,只能坐船去,夜航,抵乌镇总在午夜,呜!呜!夜半汽笛到乌镇,除船码头灯明人忙外,整个乌镇已在黑夜中沉睡。就在船码头的旅店住下,天明一望,河面很宽,大船不少,是水上交通要道了,不像是我所寻找的对象。离开大河,沿着支流小河便都是老街。那条西街约有三华里吧,因其窄,又微微曲折着前进,似乎前面总有更神秘的景象在吸引着我,有时通过一个骑街的圆拱门,像又别有洞天了!半个多小时的探寻,如同走了十里长街。说是长街,忽而又是小巷,是街是巷有些难于分辨了。多半是住家,偶间店铺小摊,一路冷冷清清,到接近西高桥时,前面便是田野小道,街就该结束了,但饭店、杂货店倒又活跃起来。小河一直紧贴着小街流去,两岸的芦苇浓郁而修长,仿佛竹林,阔叶垂垂,随风起舞,而密密层层的芦花更似挥舞着的大刀,在太空中比武,这使画家们很易联想到梵高画面中的庄稼与杂草,像投枪似的直刺太空。一座座石拱桥骑跨在小河上,两岸的桥座往往被掩没在芦苇丛中,只露出强有力的一条桥洞的大弧线,与芦苇飘忽的枝叶群线构成和谐的对比。乌镇,也像芦镇,西街尽头最大的西高桥,处于水道的丁字路口,群众首先会告诉你,电影《杜十娘》里的哪几个镜头就是在这里拍摄的。小街靠河一面的房屋地基有限,临河的门窗与台阶互相拥挤,参差错落,包涵着许多不规则的几何形构成体,似乎可以形成类似结构主义的画面,老百姓不懂什么结构主义,但当画面上点缀了闲游的白鸭及屋顶交错的电视天线时,他们就完全接受、欣赏了。我先画粗横线,又画细斜线,孩子们好奇,只觉得画得好玩,但一会儿,他们明白:这是绍兴船,那是渔网!小街的另一面房屋可一直往后延伸,有的伸出去100米,后门插进了桑园之中,从桑园的枝条间回头看小街的背面,白墙高低起落,黑瓦屋顶时宽时窄,点点彩色衣衫隐现在院墙的角落里。    
    茅盾的旧居正在计划修复,先修了一个水泥的大门,不伦不类,看来必须拆除。而真正的旧居里还住着几户人家,我们进院去看了看,窗门都是木雕,图案丰富美观,至少都是百岁以上的高龄了。乌镇镇志记及宋代,则建镇还在宋以前,这里位居苏州与杭州之中途,到苏、杭进香后人们便来乌镇烧香,古代庙宇当不少,庙宇与石佛均已被毁,只遗下了老迈的银杏树。茅盾家的旁边就是大戏台,遗址和残顶犹在,廊柱上的金饰还闪闪发亮,说含有真金成分,我无心考证,只想像着茅盾儿时常在此看戏的情景。    
    有一次在桥头写生,看到一只小汽轮靠到了对岸埠头,之后,人们从岸上抬下来许多皮箱、各色丝绸的被子、落地电扇、大红脚盆、马桶……一件件嫁妆都展览在船顶上了,于是穿着西服、戴着红花、烫着头发的新娘慢慢从岸上下来,由许多也穿着新衣裳的人们簇拥着走进了船舱,汽船便鸣着汽笛顺水道一路招摇过市。这一水乡风光我还未见过,初认为新闻,感到花钱太多了吧,年轻人结婚哪来这么多钱!当地人们说这很平常,还属小场面呢!    
    当我们在船码头候船将离开乌镇时,文化馆来送行的小徐说,郊外农村小河边有两棵老桑树,躯干屈曲如虬龙,上树采桑叶要用梯子。这使我立即回忆起童年家乡也有这样的大桑树,我常背着父母偷爬上去采紫红色的桑椹吃,数十年来再也没见过有这样的老桑树了,因桑叶还是幼树好,老树不行,但我多想寻找临河的巨大老桑树啊,可惜小徐透露线索的时机已经太晚,就要开船了!    
    人杰地灵,乌镇诞生了茅盾,甪直孕育了叶圣陶。据传这河网地带的甪直曾有72座半桥,可惜大都毁损了,包括最大的一座宋桥。从河道转折、小桥相接等风貌看,今天的甪直和柯桥倒颇为相似,可说是姐妹乡镇。不过甪直不通火车,交通不如柯桥方便,似乎略显偏僻冷落些,更乡气些。晚上,镇上店铺和人家都早早地关门了,冷清清的,只小小的说书场里挤满了听众,他们坐在长条凳上听说书、听评弹,都全神贯注,往往乐得张开了大嘴。1980年春天我带领一班学生去上课,汽车抵甪直时正值大雨滂沱,衣服与行李统统湿透,同学们设法到一家豆腐房的炉灶前去烤衣被,一面租借被褥。小镇上很不易找到住处,先联系住到附近农村的谷仓里,太不方便,最后由文化馆协助让出了他们的办公室,睡地铺。旅社是有一家的,但大学生外出实习按规定不能住旅社。虽然住得很困难,但同学们对这个小镇实在非常喜爱,天不明就起来,画那晨雾中的小船、桥头卖鱼的苏州乡下姑娘、沿河飘拂的垂柳,捕捉那又绿了江南岸的春风。白天,小河浜里塞满了四乡的来船,几乎看不见水面了,那是画人物速写的好机会,各种脸型和服饰齐全。傍晚,宁静的小河里是空荡荡的了,但并不空虚,岸上的白墙、黑瓦、深褐色的木楼都倒映在水里了。乡镇,特色就在半乡半镇,介乎乡与镇之间,镇与乡之间难划明确的界线。镇的尽头,已是船坞、独木桥、菜畦,极目四顾,处处都是丛丛新柳掩映着的江南村落,过了一村又一村,而且远处的村落似乎总比近处更吸引人,引得我们永远向往远处。有一回我爬到一家四层楼工厂的屋顶上去远眺,顺着那些穿过镇里的河流向天际延伸,流经数不尽的隐隐村落,便都消失于青绿苍茫的江南沃野中,“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如杜牧今天伴我登临,不知他将如何更新他的绝句了!    
    甪直是历史悠久文化发达的古镇,盛传唐代大雕刻家杨惠之在此留有遗作,到底还能否找到他的手迹,由史家去研究,但正如菲底亚士一样,巨匠的风格是被接受继承了的。保圣寺里的一墙彩色壁塑,早已引起国内外的重视,在那偏幽暗的殿堂里,还未及分辨出是山是海是罗汉的内容时,先就予人以起伏奔放的强烈的形体感受,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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