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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坐在这家名为“黑糖”的咖啡馆的庭院里,我知道遥远处的房子后面是大海,我知道此刻不紧不慢飘落的雨,适宜于怀念我的朋友顾城以及自己。他说过:“在秋天,有一个国度是蓝色的,路上落满蓝荧荧的鸟和叶片……”
而生活远远没有结束,故乡,家园,她以及遥远遥远的未来,我正为它们设计一次重逢,那时可能我也会像我的朋友顾城一样写道:“沾满煤灰的车辆,晃动着,从道路的中间滚过,我们又见面了,我,据说老了,已经忘记了怎样跳跃,笑容像折断的稻草,而你,怎么说呢,眼睛像一滴金色的蜂蜜,健康得想统治世界,像照耀早晨的太阳和面包……”
而我的朋友顾城,他早已离去,在属于他的岛的上方的天空,他仍然戴着他的长筒帽,“天真地看着世界,永远在笑”。他的眼睛,永远看着远方,看着我此刻的岛,像是在告诉我说: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第一部分:忆献给你我永远的兄弟(1)
当我在轰鸣的机器声中诵读你的时候,我听到了你穿越一切的歌声,当我仰望夜空繁星的时候,我看到了你清澈的眼睛。我们都是星星,但你,是最明亮的一颗。
你
拒绝黑夜
却不被光明收留
我曾对第二个人产生过像对你那样的感情么?没有。你是我的兄弟,我知道,在我的心里,在第一次读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是我的兄弟。我喜欢你的样子,你白色的帽子下面,有些惨白的面孔,和你眼睛里的光。
我喜欢回忆,那些最初认识你的夜晚,那些在郊外的化工厂值班的日子,那些冰机房里巨大的氨压缩机,它们巨大的轰鸣声,又在我耳边响起了。
孤独曾像海那样深广啊,一个人,在压缩机的轰响声中,从子夜直到天明,我那么长时间地伫立,我凝固了,变成了沉没的岛屿。你来了,在这个时候,从一本“朦胧诗选”中走来了,带着沉思的眼睛,带来了一个世界,新的世界,你从这个盲目而冷漠的世界中拯救了我。因为,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兄弟么?
用你的眼睛,我看到了这个世界。我开始用惊惧的目光看着工厂上空高高耸立的冷却塔,那白色的烟雾,在深蓝的夜空中,升腾,变幻,升腾,像孤独巨人的长发。
烟囱犹如平地耸立起来的巨人,
望着布满灯火的大地,
不断地吸着烟卷,
思索着一种谁也不知道的事情。
——《烟囱》
我开始理解自然,你是我的启蒙老师,以前从没有人告诉过我,自然是多么美啊!当黄昏降临的时候,清澈的蓝色从夜空缓缓地垂向大地,我沉寂其中,平静和喜悦充满了我的心灵。我爬上喷着水花的冷却塔,眺望西方的晚霞和黄昏里寂寞的村落和树木,而东方连绵群山黝黑的剪影在夜幕下显现出来,像潮水落去后的岛屿。月亮升起来了,夜空带着那七颗明亮的星星开始了慢慢地旋转,你的诗句浮现在我心头:
我们和图案一起跳舞
跳着,忘了天是黑的
巨大的火星正在缓缓旋转
——《不是再见》
当黑夜再一次笼罩整个世界,我拿着凳子和书,坐在压缩机的前面,让它震耳欲聋的声音淹没我,巡视的调度员会很奇怪我的作法,却不知道藏在我心里隐密的快乐:
在热电厂恐怖的烟云中
在变速箱复杂的组织中
在砂轮的亲吻中
在那社会文明的运行中
我唱自己的歌
——《我唱自己的歌》
第一部分:忆献给你我永远的兄弟(2)
我简直要歌唱世界了,你点亮了我的整个灵魂,它没有奉献给爱情,却给了你。我多么地爱你啊,在我心里,我把你当作自己的兄弟,因为,我懂得你的语言,而你用语言,让我看到了这个世界,我一直生活在黑夜里,是你,向我指引了光明。
我看到,点燃在对面小路上那盏寂寞的路灯,它金色的,团团的光,发散着,此时我想起的,是安徒生的《老路灯》和你的诗:
走了那么远
我们去寻找一盏灯
你说
它就在大海旁边
像金橘那么美丽
所有喜欢它的孩子
都将在早晨长大
——《我们去寻找一盏灯》
在黑夜里,我一本书一本书地读下去,于是一种又一种的声音在心里响起,又沉寂下去,只有你的声音不会熄灭。当我被书的世界刺伤了的时候,当我看到那个社会,把骆驼祥子从一个正直的人变作鬼的时候,我难过得只想到夜地里行走,只有你了解我的痛苦,你说:
不要在那里踱步
梦太深了
你没有羽毛
生命量不出死亡的深度
……
告别绝望
告别风中的山谷
哭,是一种幸福
不要在那里踱步
灯光
和麦田边新鲜的花朵
正摇荡着黎明的帷幕
——《不要在那里踱步》
我相信你,于是,我等待黎明。目送着夜色,渐渐稀薄下去,幽蓝的天空,水洗一样地变成浅蓝,黄昏的一幕开始重演,天地重新沉寂在一片淡淡的透明的蓝色之中,在晨鸟的叫声中,群山从凝固的剪影中苏醒过来,可以看到峰顶的树,像栅栏一样显露出来,正像你的诗句:
当一切在虫鸣中消失
你就会看见黎明的栅栏
当我在轰鸣的机器声中诵读你的时候,我听到了你穿越一切的歌声,当我仰望夜空繁星的时候,我看到了你清澈的眼睛。我们都是星星,但你,是最明亮的一颗。顾城!你,永远,是我的兄弟,死,不能中断你的歌声,不能模糊你的眼睛,不能抹去我的记忆,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兄弟!
第一部分:忆我想给城
我喜欢暮春最后的一朵蔷薇,带雨的蔷薇,摘下来给你戴,别在帽子上,像稀世的珍珠。你戴着她像可罕一样,看女孩子跳舞,裙子是云做的,你说,那么好看。
这是写给你读的,因为我找不到你,但你什么都知道,知道我写字给你。
我以为有些话是不用说的,但又急于告诉你。
我在这里想象你的每件事,想象你从某个长廊的尽头走来,看不清你的脸,只有消瘦的剪影,脚步声由远及近,像花瓣的声音;我想象你带来春天受光的树叶,有着透明的绿色,说要送给雷去。
我每天去见认识你的人,听他们说你的事,还有你那些美丽的句子。
我活在一个旋转的机器里,周围都是忙碌的人,我每天对她们笑,然后一个人在窄窄的床上睡觉。床太窄了,让我时常梦见自己连着床往下,旋转地往下掉,下面是一个宽大的莲花池,无止无尽。
莲花太大了。
我喜欢暮春最后的一朵蔷薇,带雨的蔷薇,摘下来给你戴,别在帽子上,像稀世的珍珠。你戴着她像可罕一样,看女孩子跳舞,裙子是云做的,你说,那么好看。
有些事情我是不知道的,他们告诉我应该这样、这样。于是我开始每天学习中国人不说的语言,像掉进海里了,要不停地游才有机会上岸。
我是很累了。
不受认可的小心思藏在发梢上,每天不断地生长。我自己很美,觉得不会有人发现,但头发越来越长,有人说,头发开岔了,剪了吧,冰冷的剪子伸过来,我转身跑了。
我咕咕地喝水,我渴,水是冷的。嘴里寡淡的,没有味道。
我轻轻地唱歌,退到房子里去,我希望你能来,带着心爱的瓦罐。
在没有人的深夜,花束发出暗暗的香气,她们都很孤独,她们的根不在一起了,这么近却这么远。
哭是有用的,我习惯性地拢了下头发。
想念你。
好多话是说不出来的。
二〇〇三年十月
第一部分:忆遥寄顾城
静静的夜里,月光如水般淌满了我的小屋,脸盆里的湖泊映出了你芦苇白的脸。我想捧起一汪清水,仔细端详你岁月的颜容。
题序:公元1993年10月8日,中国著名诗人顾城自缢新西兰,时年仅37岁。
你在天国还好吗?
不知不觉,时间的马车已拉着我匆匆驶过了十个驿站,城墙上的烽火台一个接着一个被点燃。渐渐地,夜浓了。望着淡出的清月,我不禁想起了你。不知你是否已在遥远的天国重新构筑了一个童话般纯粹的世界。
我能想象,那儿是怎样的一个美好世界——清晨,你扶着太阳起床,乘着天使的翅膀,去采摘蝈蝈的问候,紫云英的沁香;傍晚,你踏着幽幽的月色归去,带着莺儿的倦语,携着蝶儿的轻呵。
瑰兰的空气中,悬挂着一颗颗玲珑的樱桃。累了,就摘一个吧。你无忧地荡漾在蓝色里,清冽的心与玲珑的红相映成趣,好像一个流动的镜框。
你醉卧在银河边,用结满桑椹的树枝钓起一江秋水。千万朵藏在枝上的小太阳,像一群傻妞,不解风情,只是憨憨地对你笑。
阳光里流动着无数华美的虹,我多么希望撷一串,戴在你的颈上。
我常幻想,幻想着为你扯一匹霞光,亲手缝一件晨缕披在你肩上。黑夜如一张无情的大口,吞噬了我,也吞噬了你。可梦想的晨缕仍在夜空里闪耀,越来越亮,直到黑夜无奈地收回它的渔网,晨曦如同浪漫的华尔兹,从远天飘来——我偷偷笑了。
我常幻想,幻想着你能为我采一篮日光,在漆黑的夜晚,点燃我心中的灯塔,让我枕着安然和憧憬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