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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天堂母亲下地狱,我应该恨她吗?不,我不可能恨她。万一我们一起下地狱呢?
又怎麽办呢?
视线转向一个木头箱子,箱子有一部分被石棺挡住,所以我一时没注意。木箱
没上琐,打开时,腐朽盖子的链扣松了,盖子差一点掉下去。
老家夥说过留给我全部珍藏,听时如耳边风,亲眼看到 令我大吃一惊。箱子
里塞满了各式金银财宝,数之不仅的宝石戒指、钻石项链,还有一串串的珍珠、银
盘、银币等;形形色色,缤纷灿烂。
忍不住将手伸向成堆的珠宝,随便挑起一把,宝石的红艳,翡翠的碧绿,令我
眼花缭乱;我看到从未梦见的五光十色,在眼底耀耀生辉;看到从未想像的千万财
富,在眼底闪闪发光。这是加勒比海海盗船上的宝库,更是谚语中所指,国王的惊
人巨额赎金!
如今这一切全是我的!
我更仔细地检查着,散布其中的还有不少个人的琐碎小物品,碎烂的缎织面具,
丝手绢,一小块别着别针胸饰的碎布,有着金铃铛的皮带,穿进戒指的蕾丝,一堆
鼻烟盒,天鹅绒缎带系着的项链小金盒。
我拿起一把包镶珠宝的剑,剑很重,根本不宜佩带;还有一双破鞋,恐怕因为
扣环上有莱茵宝石, 保留下来吧!
这些都是梅格能杀人之後的劫掠品吗?
看来梅格能是尽量在搜刮一切;然而他自己却穿得破破烂烂,是另外一个世纪
的古董服装;他住在这里,也过着几世纪前的隐士生活,为什麽呢?我可不明白。
更奇怪的是,宝藏里竟还有灿烂宝石串成的念珠,念珠上还缀着十字架;我摸
着这小小神圣的标记,不由摇头又轻咬嘴 ;多吓人呀,他连这种东西也敢偷!另
一方面却不免觉得有趣,这不是上帝并非万能又一次证明吗?
不过想到此,我仍坚绝地认为,这仅仅是偶发例外罢了。
从木箱里,我取出一面珍珠把手精致的镜子。
下意识的,我看了镜子一眼,镜子里照映出一个普通男人的模样,只不过肌肤
非常白皙,就像老恶魔一样;平常泛蓝的眼睛变成深蓝带紫,闪耀着彩虹光芒;我
的头发本来就金光闪闪,此刻摸上去,更感觉到一种新而奇妙的活力从发丝透出来。
事实上,镜子里照出来的一点也不像是黎斯特,他似是以其他物质塑造而床的
复制品。二十年岁月所带给我的脸上细纹似已消失,或者可以说是线条变得单纯而
更深了些。
我凝视着镜里的反射,看到自己的影像,令我觉得惶惑迷乱;我揉揉脸,又擦
擦镜子,终於,闭紧嘴 以免自己大声叫出来。
我闭上眼睛又猛力张开,对着镜里的家夥温柔地微笑,镜里的他也笑了;不错,
这真是黎斯特!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什麽恶意;不是很有恶意,只是以往的顽黠於冲
动犹在;其实,这个怪物很可以变成天使;只不过,当他流泪时,眼泪是红的,给
人的整个印象也多少是红色,因为他一身打扮腥红。当他邪恶的小尖牙从下 戳穿
出来时,他看上去就绝对的恐怖吓人!一张再美好的脸,只要搭上任何小小的恐怖
配件,美好就再也不存在了吧?
我徒然想起一件事,我正在注视自己的反射影像;过去不是有太多的传说吗?
妖怪鬼魂是没有影像的,他们不是早已把灵魂出卖给地狱了吗?
渴望知道自己到底有多麽大的转变!渴望知道我到底如何跟凡人走在一起!我
希望走在巴黎街头,用崭新的眼光,重温我曾体会过的一切神奇;我要好好看人们
的脸;好好看花开,看蝶舞;看尼克,听他的演奏--哦,不!
断然放弃!我发誓。然而音乐的形式多着呢,不是吗?闭上眼睛,我几乎能听
到歌剧的交响乐演奏,咏叹调在耳边响起,这麽高亢!这麽清晰!
只是再也没有事情是平凡了。喜悦痛苦,或仅仅是最简单的记忆,所有这些都
将缠附着不寻常的光泽,即使为某些事引起的悲伤感觉,也永远失去了。
放下镜子,从木箱里取出一条古老泛黄的蕾丝手绢,我擦拭了眼泪。转身慢慢
坐在火炉前,品享着脸上手上的温暖滋味。
我又闭上眼睛,一阵困倦欲眠的甜蜜感袭来,我突然沈入梅格能偷血的奇妙梦
境里。蛊惑的感觉又起,那种令我陶醉的愉悦--梅格能抱着我,於我连成一体,
我的血注入他的身体。我听到铁链擦过陵寝地板的声音,看到毫无抵抗力的吸血鬼,
躺在梅格能怀里。此外,还有其他的事,更重要的事,一个重要的旨意;关於窃盗,
背叛;关於绝不可投降,上帝也好,魔鬼也好,任何人也好,绝不可投降的旨意。
我在左思右想,半醒半梦间,最疯狂的念头突起:我将会和尼克谈起所有的经
过,一旦我回到家里,我会叙述一切,有关梦境,象徵的意义等等,我们将畅谈-
-
惊骇之下,我张开眼睛。内心深处隐藏的『凡人』,无助地望着小室低泣起来
;新生的『妖魔』还太年轻,犹掌握不了全局,所以哭声抽噎有如打呃,我只好以
手蒙住自己的嘴巴。
梅格能,你为什麽离开我,我应该怎麽办?我如何活下去?
我蜷起腿,把头埋在膝上,渐渐的,我的头脑清楚了些。
哎,假装自己是吸血鬼不是挺有趣吗?身穿着这麽红艳的衣服,手抚弄这麽光
闪的财富!但是你能真的当起鬼吗?你能仰赖别人的鲜血和性命苟活下去吗?即使
你是个怪物,你的内心良知为泯,这是天性……上帝於魔鬼,善於恶,你不可能不
相信这些而活下去--你不可能忍受这种行为--明天你将……你将……你将怎麽
样?
你将找血啜钦,不是吗?
在木箱里,黄金和宝石好像燃煤一般,发出淡淡光亮;从窗子栏杆望去,远远
的城市,在灰色的天空底下,泛着紫色氤氲。凡人的血,热腾腾的鲜血,不是怪物
的血,味道如何呢?我的舌头下意识伸到嘴里的上颚,伸到我的獠牙上。
想一想吧!狼煞星!
我慢慢地站起身来;听从意至而不是身体的指挥,这可容易多了。我拿出从外
面房间带来的钥匙串,宝藏即已在握,如今,我该去巡视属於我的整座城堡了!
6
一间间空的房间,一扇扇围着栏杆的窗户,城垛之上无边无际的夜色,这是我
在上面的全部发现。
在塔楼底层,就在地牢楼梯的门外,有一支松脂火把放在烛台上,一个取火盒
就摆在旁边的壁龛里,四处布满灰尘;当我最後找对钥匙时,上过油的门琐很容易
就打开来了。
我点起火把,往狭窄而旋转的楼梯走下去,从底下远处传上来的臭味,令我感
到有些不适。
我知道这是什麽味道,在巴黎的墓园附近,这是极寻常的味道;在圣婴公墓,
其浓如有毒的瓦斯味,你却得和附近的店铺一起忍受;找人写信时更非闻不可;这
是那种 体腐烂的臭味。
尽管感到不适,使我忍不住退後几步;毕竟味道还不那麽浓,点燃的松脂香味,
也使得臭变淡了些。
我继续往下走,纵使下面有死人在,我也不能逃开呀!
到了地底一层,却没有看到 体,只看到一个巨大阴凉的埋 间,生锈的铁门
开向楼梯,里面有叁具大石棺。这里很像是梅格能上面的小室,相同的低圆拱形屋
顶,张开的壁炉,相同的一室简陋;只不过比上面的面积大了许多。
除了尚有其他吸血鬼曾经睡在此地外,想不出这里如斯布置的理由,谁会在地
下墓室摆上火炉呢?至少我不知道。何况这里还有石头长几,石棺也和上面一样,
棺盖上雕着人像。
各处的灰尘於蜘蛛网在在表示,此地已无吸血鬼留宿;挺奇怪的,睡在石棺里
的他们到哪里去了?他们像梅格能一样烧毁了呢?还是他们仍存在某个地方?
我一个一个打开石棺,除了灰尘什麽也没有;没有痕迹证明曾有吸血鬼睡在这
里,或者曾有吸血鬼的存在。
我继续往楼梯走下去,腐 的味道越来越浓,越来越难以忍受。
味道来自下面的一扇门後,逼得自己继续前进倒也不易;如果我还是凡人,这
种味道早让我掩鼻,此刻倒也不觉什麽特别的厌恶;我的新生躯体想逃开,然而,
在停下脚步後,我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走向门边,决心要瞧瞧妖怪在那里乾了
些什麽事。
哎!比起眼睛所见之况,鼻子所闻之味根本小巫见大巫!
在一个深坑里,堆了许多 体, 体溃烂腐败程度容或不同。残躯却爬满了蠕
动虫蛆,看到火把,老鼠四处窜逃,甚至还碰到我的腿。我的喉咙哽塞,臭味已让
我无法喘气。
然而我不能不瞪着这些 体,这儿有极重的讯息是我必须理解的。首先我发觉
受害 体全是男人--他们的长靴和破烂衣服证明了身份--每一个都头发金黄像
我一样。有几具体形犹在的,看得出他们年轻而身材高瘦;最新的一具,湿淋淋臭
味洋溢,手臂伸向栏杆,更是跟我像得有如是亲兄弟一般。
在晕眩中,我走向前,靴尖碰到他的头,放低火把探头一看,我的嘴巴大张几
乎尖叫;那双布满小虫蠕动的眼睛,赫然是湛蓝的!
身子踉跄後退。一阵惊骇恐怖的想像攫获了我,我觉得他还没真正死去,还会
伸手抓住我的脚趾。老天!这可能吗?紧往墙边贴靠时,脚撞到了一般腐败的食物
和一个水瓶,水瓶滚地打破,瓶里的牛奶流出来,更好像是他的呕吐。老天!他去
世不久,他……
痛苦在四肢窜流,血涌上来,一如液体的火涌向喉咙,我的嘴巴不禁张开,一
口血吐在我前面的地板。我走到门口,让自己镇定下来。
在一阵反胃之中,我盯住了血,我盯住火把照明下的闪耀腥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