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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指着说:“我就住那儿。”
“真不错,就在公园边上。要是我,一定早上五点就起来散步了。”
他笑起来。走在我身旁的这个人,个子高高的,我看他总是要仰视。要是他的话——我看着他的侧脸,想,一定会急火火地拽着我四处找新房子,把我拉去上学的。
曾经,他的这种健康向上,是那般吸引着我,让我向往,也让我对无论如何都难以跟上他的脚步的自己感到厌恶。曾经……
他是一个大家庭的长子,那种从家庭中得到的与生俱来的爽朗天性,曾给予了我无限的温暖。
但是,现在我无论如何需要的是田边家那种奇妙的温馨与安详。而这种感觉我不认为自己能够用言语向他说明,并且也没有必要解释。每次和他见面,我都对自己是自己而感到悲哀。
“那,再见了。”
隐藏在心底深处的炽热情感,透过我的双眸,明确向他传递出我的疑问——
现在,你的心还为我留着空间吗?
“好好活着啊。”他笑了,不言而喻的答案就含在眯起的双眼里。
“好,我会的。”
我应着,挥手和他作别。这段情感,就这样渐渐消失在遥不可及的某个地方。
当天晚上,我正看着录像,大门开了,雄一抱着一个大纸箱从外面回来了。
“你回来啦。”
“我买了台文字处理机。”
雄一兴冲冲地说。最近我注意到,这个家里的人有着病态般的购物癖,而且买的都是大件,主要是电器产品。
“太好了。”我应声。
“有什么要打的吗?”
我正考虑着让他打打歌词什么的,突然听他说:“对了,给你打份乔迁明信片吧。”
“什么?”
“难不成你打算在这个大城市里无住处无电话地活着?”
“可是,下次搬家又得重新通知,太麻烦了。”
“切!”他撇撇嘴,很不以为然。
看他有些失望,于是我改口求他:“那么,就拜托了。”转念想起刚才的事,我又问他:“不要紧吗?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你说什么?”他一愣,似乎根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如果我是他女朋友,一定会给他一记耳光的。一瞬间,我忘记了自己的立场,突然对他升起一股反感。他这样一个人,真是令人费解。
因搬迁之故,住址有所变更。来信或电话,请参照以下地址:
东京都××区××3—21—1
××大厦1002号
×××—××××
樱井 美影
我把他打出来的明信片一口气复印了一大摞(不出所料,这个家里也配备了复印机),然后写起收信人的名字。
雄一也在一旁帮忙。今晚他好像很有空。不过我也发现他很讨厌闲下来。
透明而静谧的时间,随着笔尖的起落一滴一滴流走。
窗外,春天的风暴般的暖风呼呼刮着,夜景也随风摇摆着。我无限感慨地写着朋友们的名字,最后下意识把宗太郎的名字从名单上划掉了。风很大,似乎可以听到树木和电线的晃动。我闭上眼睛,胳膊支在折叠式的小桌上,遐想着听不到的街市。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房里会放这么一张小桌。据说买下它的人仅靠兴致活着。她今晚也去了店里。
“别睡啊。”雄一对我说。
“我没睡。我很喜欢写乔迁明信片呢。”
“啊,我也是。乔迁啦,还有什么旅行途中来的明信片,我都很喜欢。”
“不过,”我决定再冒险试一回,“这明信片不会惹什么风波吧?比如说在学生食堂挨女孩子揍?”
“刚才你就是指那事儿吧?”他苦笑着,那坦诚的笑容使我心头为之一震。
“你照直说好了。我只要有个暂时的容身之地就可以了。”
“什么傻话!那,我们这是在玩明信片家家啊?”
“什么明信片家家?”
“我也不知道。”
我们都笑了,接着不知怎的又转移了话题。这太不自然了,愚钝如我也终于明白了。细细看着他的眼睛,我明白了。
他心里隐藏着无尽的悲伤。
刚才,听宗太郎说过,他的女朋友抱怨跟他交往一年了,可对他还是一无所知。她说他对待女孩子,就像是对待一枝钢笔一样。
我并没有爱上雄一,所以我很理解,同样一枝钢笔,分别在他和她两人眼中,无论是质感还是分量都是截然不同的。或许在这世上,也会有人发疯般地爱着一枝钢笔。这才是真正悲哀之处。只要置身爱情之外,就会明白这些。
“没办法啊。”他看我不说话,想安慰我,依旧低着头继续说,“根本不关你的事。”
“……谢谢。”莫名地,感谢的话脱口而出。
“不用谢。”他笑了。
现在终于可以触摸到他了。在这里同住了近一个月,这是我第一次触及他的内心。我想,或许我会在某一天喜欢上他。虽然我的一贯作风是一旦恋爱,就义无反顾、穷追不舍,但也说不定会像阴霾的天幕上偶尔闪现的星星一样,随着今天这样的谈话次数的增加,我会一点点爱上他。
但是——我一边摆弄着手,一边思忖——但是,我一定要离开这儿。
是由于我待在这里,他们才分手的。这是件不争的事实。我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坚强,现在的我,能够马上独自应付一个人的日子吗?可是,不管如何,还是要尽快,真正尽快地搬出去……心里这样想,手里却还在写着乔迁明信片,真是矛盾。
还是必须要走。
正在这个时候,门“吱”一声开了,吓了我一跳。原来是惠理子抱着个大纸袋走进来了。
“怎么了?店里不去了?”雄一转头问她。
“马上就走。看哪,我买了榨汁机了。”她从纸袋里抱出一个纸盒,兴高采烈地说。又来了!
“所以,回来先放下。你们可以先用着。”
“真是的,来个电话不就行了,我去取。”雄一用剪刀剪着绳子,说。
“好了,这么点事儿。”
雄一麻利地打开包装,从里面拿出一台高档榨汁机,看起来榨什么都不在话下。
“喝鲜果汁,可以保养皮肤。”惠理子兴冲冲喜滋滋地说。
“都一把年纪了,没用了。”雄一一边看着说明书,一边回答。
看着眼前这两个人如此淡然地做着普通母子之间的交谈,我有些迷茫。简直就像是《着魔》中的情景。在这极不健康的家庭里,气氛却是如此明朗。
“啊,美影你在写搬家通知?”惠理子朝我手里望了望,说,“正好,有礼物给你,庆祝乔迁之喜的。”说着,她又把另一个被纸严严实实包裹着的东西递过来,我打开一看,是一个绘制了香蕉图案的精美的玻璃杯。
“拿这个喝果汁。”惠理子告诉我。
“盛香蕉汁可能正好。”雄一一本正经地说着。
“哇,太棒了!”我感动得几乎要哭起来。
搬走的时候,我一定会带上它的;走了以后,我也一定会经常、经常回来给你们煮粥喝。
这些话,我并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心里默念着。
这是一个无比珍贵的杯子啊。
厨房厨房(4)
第二天,是正式作别老房子的日子。终于,一切收拾停当。真是拖了好久。
这是一个晴朗的午后,没有风,万里无云,金灿灿的甘美的阳光洒在曾是我的故乡、而如今已是空荡荡的旧屋上。
因为搬迁拖了这么长时间,我去给房东老伯道歉。
走进这间从小就一直进进出出的管理室,喝着老伯泡好的焙茶,我们闲聊起来。唉,他也上年纪了。这样看来,祖母也是该走了。我感慨万千。
祖母过去常常坐在这把小椅子上喝茶,现在我也同她一样,坐在这把椅子上,喝着茶,谈论着天气、这镇的治安之类的话题。人生真是玄妙。
千头万绪,我不知所措。
——近来发生过的一切,不知为何都一古脑儿地奔涌出来,一一跑过我的面前。只剩下孤单一人的我,笨拙地竭力应对着。
我根本不愿承认,疾驰而过的绝不是我,绝对不是。因为这一切,都让我从心底感到悲哀。
一切收拾停当的我的房间,阳光满室,曾经散发着住惯的家的气味。
厨房的窗户,朋友的笑脸,从宗太郎的侧面望去的大学校园里的鲜嫩的绿,深夜打电话回去时电话那头祖母的声音,寒冷清晨的被窝,走廊里回响着的祖母的拖鞋声,窗帘的颜色……榻榻米……还有大座钟。
一切,一切,都已逝去了。
离开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
淡淡的暮色降临。起风了,风卷起薄薄的大衣的衣角,送来丝丝寒意。
我站在车站等车。马路对面是一幢高层建筑,一排排的窗户浮现在青空里,很美。里面晃动着的人们,还有上下移动的电梯,都寂静无声地披上一层金光,仿佛要渐渐融化在薄暮中。
脚边放着最后的行李,现在的我终于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了。想到这,我欲哭无泪,心情莫名地躁动起来。
汽车拐过弯,驶到面前缓缓停住,人们排着队,一一上了车。
车里拥挤不堪。我抓住吊环,头倚在手臂上,眺望着渐渐消融在遥远的高楼那边的夜色。
我的目光落在缓缓走过天幕的一轮新月上时,车开动了。
每当车“咣当”一声停住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心头火起,看来是太疲倦了。就这样反反复复不知过了多少站,猛然向窗外望去,一只飞艇飘荡在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