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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先生果真是天才超轶,我那点心思瞒不过你们。”胡宗宪见两人拿着《三国》中连环计一折打趣,也忍不住笑道;“徐海多疑,身边必须有个人能钳制住他。”
“那位王姑娘不能做这个角色?” 陈可愿见过王翠翘,对她的印象还算不错。
“王翠翘即使对朝廷并无二心,可也是徐海的女人,跟了他三年,人心难测,不可不防!”徐渭不以为然。
胡宗宪脸上有若隐若现的冷笑,“女人心,海底针,难得有可靠的,国事私事搅在一起,真正不可理喻。难怪圣人有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他这么说着,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程翡翠,心里极其不是滋味。
“非也非也,东翁这话说得有些过了。” 徐渭连连摇头。
陈可愿却失声而笑,摇头晃脑地吟道:“词源直取瞿塘倒,文气全无脂粉俗。世间好事属何人?不在男儿在女子。” 他笑得几乎合不拢嘴,“这几句新词如今是满城传唱,不知文长处处为女子说话,从中得了什么妙处?”
徐渭假装听不出他那点弦外之音,很认真地反驳:“元化兄,女子种种不可理喻之处,不过是无法勘破情之一关。一旦脱离了这个樊笼,九天振翼,风标绝不输须眉。”
胡宗宪没有心思理会这些调侃,他急切地想在沈良才赴浙前把这件事了结。自己花了半年时间苦心布局,眼看要收网的时候,不能再白白替别人做件嫁衣,他告诉两人下午和周彦的谈话。
陈可愿侧头想了片刻,慢慢地道:“如果这样,东翁可以安心了。”
“怎么?”
“周彦这个人,心无旁骛,一派赤子之心,又护主心切……” 他眨眨眼没有再说下去。
胡宗宪看着他笑得很奇怪,“换句话说,你觉得这孩子有点傻?”
陈可愿点点头道:“还真有这么点意思。”
徐渭却突然插了一句嘴:“东翁,还记得上次给曹小侯爷诊脉,我说过一件事?”
胡宗宪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努力回想了一下才回答,“你说过,他的脉象极其古怪。”
“我查了几个月医书,总算找到了答案。”
“是什么?” 胡宗宪和陈可愿几乎同时动容。两个月前曹懿离境,两人都去城外相送。曹懿重伤初愈看上去憔悴不堪,相比初入浙江时风神飘逸的形象,反差之大令人不胜唏嘘。
“此症名胸痹,皆因湿寒之气伤了心脉,劳累过度时气血逆流,会引发绞痛和晕厥。《素问?厥论》中云:心痛甚,旦发夕死,夕发旦死。年龄越大,发作也会越频繁,直到某天……不再苏醒。”
胡宗宪抽了一口冷气问道:“没有办法根治?”
“此乃顽疾,无药可救,如果卧床静养,或许能缓得一年半载。”
屋中顿时静了下来。曹懿新入官场,身边又未聘一个师爷,照他平日的作派,竟然是拼着性命在做事。
“莫非……唉……”胡宗宪愣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徐渭正要回话,忽听得窗棂毕剥毕剥两声轻响,他大吃一惊,正要开口呼喝门外的亲兵,胡宗宪却摆摆手,走至窗前低声问道:“周哥儿?”窗外低低应了一声,他抬手支起窗扇,一身黑衣的周彦悄没声息地滑了进来。
陈可愿“嗨”了一声,跺脚埋怨:“你小子搞什么鬼?半夜三更吓死人!”
周彦靠在窗前,眼圈微暗,嘴唇紧抿着,脸色很不好看。胡宗宪挽了手臂把他带到桌前,倒了一杯热茶,扶着他的肩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先坐下喘口气。”
周彦沉默着将滚烫的茶水一口口喝尽,才抬起头道:“胡总督,我想明白了,愿助总督一臂之力。”
胡宗宪反而犹豫了,“说句实话,如今我也是矛盾万分。虽然徐海目前不敢造次,可你身在贼营,万一出点差错,我怎么和你家侯爷交待?”
周彦放下茶杯,双眼在烛火的照耀下闪闪发亮,“杀身成仁,生死有命。我自己的选择,与他人无干。” 他从背上解下一个圆筒,双手递给胡宗宪,“请帮我保存一段日子,公子回来的时候交给他。”
胡宗宪只是展开一角,手指的动作立刻滞住,眼睛里掠过一道异样的光芒。陈可愿探头看看,奇怪地问:“这不是小侯爷交待留给下任的吗?”
周彦看他一眼,语气坚定地说:“没有下任,他一定会回来的!”
胡宗宪向陈可愿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噤声,然后抚着周彦的肩膀,深深叹了口气,“民间自有真豪杰,真是令我辈汗颜。你和徐先生谈谈,他会告诉你怎么做。” 他背着手走开,踱了几步又回头,“小侯爷会回来的,我相信。”
离开书房的时候,胡宗宪的心里涩得发苦,就象刚喝下的酽茶。同样的年纪,别人家的孩子就是这么懂事,他的儿子却只会做二世祖。虽然有无数的烦心事压在心头, 他还要打起精神去考虑如何应付偏执的淮安县令,然后赎回自家少爷。
第二十一章 反间(3)
平湖秋月一带的众家歌舞坊,每至华灯初上的时刻,都会呈现出一派花团锦簇的景象,悠扬的笙笛声半里地外清晰可闻。徐洪正搂着庆春院中的两个红姑娘,肆无忌惮地调笑吃酒,一个小喽罗沿着边溜进来,靠近徐洪嘀咕了几句话。徐洪皱眉问道:“真的进了怡情阁?
“千真万确,我不错眼珠盯了他一路,从杭州监狱出来就进了怡情阁,守到现在也不见人。”
“原来他喜欢怡情阁的婊子?”徐洪笑得极其暧昧。其实他非常不喜欢周彦这个人,总觉得他行事说话有些诡异,又和二哥的女人眉来眼去。可是不知为何,徐海就鬼使神差地和他对了脾气。
怀中的女人撇着鲜红的嘴唇不屑地道:“怡情阁的女人只会装腔作势,一个个酸溜溜的,偏偏你们男人都喜欢那个调调。”
徐洪在她脸上用力亲了一下,大笑道:“谁说的?老子就喜欢你这个调调的,骚得够劲!”
他身边一个老成些的随从,倒是有些忧虑,“三哥,这胡宗宪捣什么鬼?缚献叶麻这么大的功劳,他一句实在话都没有。”
徐洪有些烦躁,“我早劝过二哥,这些官儿不能轻信,他左右听不进去。明天见了胡宗宪再说。” 转过脸招呼那个喽罗,“算了,甭管他了,难得进回城,你也找个姑娘乐一乐。”
他们没有注意的是,周彦就站在门外。屋内的说话声、唱曲声、划拳声,夹着女人的娇声细语,从大开的门内飘出来,乱糟糟地让他心烦意乱。他暂时没有进去,努力理着纷乱的思绪。一天之内发生的事,让他目不暇接,心脏如同浸在沸水里,松一阵紧一阵。
傍晚从监狱中出来时,他心口象堵着一块石头,漫无目的地疾走一阵,心情才平复下来,原想立刻回提督府,却发现身后有人跟踪,他侧头瞄了瞄,便知是徐洪身边的跟班。
那人见他回头,立刻装作路人的模样背转身。周彦忍不住冷笑,放慢脚步想了想,恰好心里也惦记着久别的人,索性一路把他带到了怡情阁。门口的小厮看到熟客,立刻一声高唱:“客人!” 有婢女笑眯眯上前让座,绞了毛巾泡上香茶侍候着。程怡风情万种地亲自迎出来,看到周彦登时愣住,随即换上一副笑脸:“啊呀,原来是周公子!您有多少日子没来了?也不怕姑娘们伤心!”
周彦笑道:“我惦记着妈妈,这不是一回杭州就来了吗?”
程怡掩口笑道:“几日不见,周公子的口才大涨,这油腔滑调的,实在不是公子的风格。难不成北京的风水,和我们杭州不一样?”
周彦低头喝了口茶,“妈妈怎么知道我从北京来?”他在北京两个字上加重了口气。
程怡闻言一愣,她在风月场中混了二十年,极能察颜观色的一个人,发觉不对,立刻转了话题:“哎哟,从哪里来没关系,周公子再不上门就太没良心了,让我们几位姑娘揪心扯肺地念着。”
“妈妈,别开玩笑,翠姑娘在不在?我想见她。”
程怡向楼上瞟了一眼,片刻之间心里已经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周彦回来,曹小侯爷也应该回来了,这笔烂帐可该怎么圆场?她眼里心头都有点冒火,很想甩手离开让翡翠自己来收拾场面,看看周围,这一进十六个房间,上下两层,都是自己年轻时吃尽苦头才置下的产业。忍了忍,还是叫过一个婢女,吩咐道:“小蔓,去楼上看看,翠姑娘是否从凤鸣苑回来了?”
小蔓去了一会儿便回返,向周彦和程怡施了一礼回道:“姑娘还未回来,想是那边的青鸾姑娘留了吃饭。”
程怡只能一脸歉意地对周彦说:“这丫头贪玩,实在抱歉。阁里新添了几个清倌人,极清俊懂事的,周公子不如留下听几支曲子,我还给公子留着一坛好酒。”
周彦十分失望,这一离开,不知何日才能再见面,他从怀中摸出一个锦囊放在桌上,“不用了,请把这个交给翠姑娘,“”他站起身,“我走了。”
程怡在他身后追着道:“周公子,你是否有话带给翡翠?”
翡翠隐在窗口的竹帘后,沉默地看着他离去。她近乎贪婪地注视着那个宽肩细腰的背影,年轻的活力从轻捷的步态中喷薄而出,让人顿生无限遐思。
当日他拿着那块翡翠找上门的时候,腼腆的笑容里有不加修饰的羞涩和纯净,她即刻被他眼睛里那点未经世事的天真打动。他和她身边围绕的人完全不一样,清澈干净,如同野地里刚刚拔出来的萝卜,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