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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不打招呼,径直推倒围墙,锯断三根支柱,钩机配合跟进,第一间猪棚瞬间倒塌。所幸的是,猪已提前转移,并无伤亡。凌东爱惜母猪栏,提出〃还是我自己拆吧〃。来人笑了:〃不用,我们拆得比你快!〃接着,他们又熟练地推倒另外几座猪棚。
凌东是镇隆镇的首批被强拆户。猪棚的整个强拆过程历时约40分钟,毫无阻力与波折。无奈的凌东,只能用自己的手机把现场偷录下来。后来他递给记者看,只见屏幕上的钩机,伸出黄色大臂,如同长颈龙般四下挥舞,剧烈的砰砰声中,猪棚成片倒下。下一步怎么办?站在〃种猪场,闲人勿进〃的破碎告示前,凌东神情麻木、答非所问:〃不用换鞋了,直接进去看吧。〃
8日上午,同村的花积猪场被拆。下午,同村的龙彬如、徐荣碧、柳建云猪场也被拆。徐荣碧人称〃四川婆〃,提起强拆,差点哭出来:〃完了。那么多人,怎么搞得过他们?把煤气罐一搬,钩机就动手。〃而她的肉猪,在搬运过程中,〃一淋一晒,大多数感冒了,死了两头〃。
每一个强拆猪棚,都变成一个大垃圾堆,甚为骇人。
震慑强效
按照既定方案,惠阳的猪场整治正有条不紊地推进。线路很明晰,钩机从县城淡水出发,沿途开向秋长、新圩、镇隆、平潭,步步为营,平均每10公里一个据点。
8月8日、9日、10日,连续三天的镇隆镇整治,普遍被猪农视为第二记重炮。在国务院政策出台之后,它仍然按时打响,意义非同寻常,震慑效果显而易见。
〃拆的时候,我没有哭,现在也没有哭,麻木了。反正农民会一辈子穷下去。〃40岁的猪农花积向记者努力地微笑着。她来自福建省南安市柳城镇杏莲村。背后,是她足足建了半年的水泥猪栏,现在被强拆队的铁锤全部打烂。
〃以后再也不想养猪了,搬来搬去。我们还以为养猪是个正当职业呢,不偷不抢,谁知道哪里都不让养。棚子被拆了,损失十万多。一个农民,什么时候能赚到十万块啊?〃她说。强拆的头一晚,她与丈夫还在连夜运猪,顾不上睡觉。其他待拆户度日如年。何伯田农场的王华平看了几个被拆猪棚,每回都觉得心惊肉跳,而政府传出的消息更让他坐立不安:〃镇隆镇范围几乎全是禁养区。〃
整治风暴中,惠阳本地的养猪户则显得心安一些。本地人有人脉,强拆队也会酌情考虑面子,只用钩机做点表示,便可过关。猪场内的非法建筑,如果是本地人所盖,一般可保安然无恙。不过,本地猪农毕竟只占少数。
截至7月26日,惠阳关闭猪场620多家。至今,这一数目据传已突破1000家。〃禁养区内的猪场一定要拆除,国务院政策也没说要保护非法猪场。所以,我们要坚决按原计划进行。〃这是官方理直气壮的解释。
惠阳肉贱
郑师傅每天在平潭菜市场内摆案卖肉,谈起一个月来的猪肉价,不觉好笑:〃电视里讲,其他地方都在涨。这里却比一个月前更便宜。瘦肉、排骨每斤13元,上肉12元,五花肉11元,猪蹄10元,每样便宜了5毛。市场内的11张肉案,每张每天能卖出一头猪,150斤肉。〃
其实,不仅平潭菜场,惠阳境内,淡水、新圩、秋长的菜市场,猪肉价近期普遍出现不同程度的下降。事实很明显。本地猪场清理太多,猪肉一下子增多,肉价自然下跌。然而,这一本该让消费者欣喜的事实,却没有带来多大安全感。有人反而担心:〃过一段时间,本地猪少了,肉价说不定涨得更厉害。〃
有关〃一刀切〃整治与肉价关系的讨论甚热。不少人认为,〃现在猪肉价上涨,反而把猪场一棍子打死,太偏激了。'一刀切'打击的不是污染户,而是正规户。污染户成本低,伤不了元气〃。〃政府口口声声说引进外地猪源,但是数量有限,成本更高。本地猪源其实更为稳定可靠。假设外地出现疫情,还敢不敢进外地猪?市场万一缺肉,怎么办?〃
惠阳肉贱的消息开始吸引四面八方的业内人士。
作为〃惠阳强铲猪场事件〃的前期报道者,记者连续接到几个外地电话,皆转弯抹角地问起:〃惠阳那边可有小猪、母猪、猪栏出售?有没有联系电话?〃而化州一位赖姓猪农,则干脆发短信至记者手机:〃我想购买几十张母猪产床,能否提供被清理猪场的电话?〃在惠阳,记者巧遇40岁的张先生。他是增城白水寨的猪农,此行准备买些中小猪回去饲养。
张先生有个深圳的猪贩朋友,姓危,长期从张的猪场收猪。可前段时间,危给张打来电话,暂时不去增城,因为惠阳有更多更便宜的猪。张受到危的启发,也前来一探究竟。
〃对于单个养猪户来说,这是个好消息,因为少了竞争对手。可是,对于整个养猪行业来说,不太乐观。我们更心虚了,以后搞到自己身上来怎么办?唇亡齿寒,兔死狐悲。〃高中毕业的张先生一口气说出两个成语。
还有一件让猪农哭笑不得的事:政府正进行母猪登记,以申请补贴。平潭镇政府宣传栏中,端端正正贴着〃平潭能繁殖母猪饲养场(户)公示表〃,猪农柯昌军摇了摇头:〃已经认为我非法,却又搞母猪补贴,真是自打嘴巴,太滑稽!〃
连锁反应
遭遇整治的猪农面对失业后的难题,而相关产业链也在发生变化。30岁的黄海龙对要不要改行还缺少心理准备。他是本地人,在平潭镇开了一家怡隆兽药店,经营范围包括:兽药、水产药、原料粉、饲料添加剂等,〃80%的营业额是猪药〃。
但现在清理猪场。〃猪场一拆,光做水产能不能维持,很难说。猪场一般配套鱼塘,猪场拆了,鱼塘也会受影响,专门养鱼的到底又有多少?如果一点粪水都没有,怎么养鱼?〃
据了解,在平潭,类似的兽药店多达六七家;而周边,比如惠城区的小金口镇、马安镇,则是兽药店聚集之地,多达100多家。可以预见,猪场整治给兽药店带来的影响肯定不止惠阳境内。猪饲料业也面临着危机。这类门市部几乎每个镇都有十来家,但现在也惶惶不安。新圩已有先例。廖老板是镇上的饲料店主,如今生意萧条,赊给人家的饲料连本钱都难收回。
还有相关的运输业。据惠泽冶丰实业发展公司介绍,他们一年需要3000吨饲料。每年运300次,一次10吨,每吨运费60元。如果把整个惠阳的猪饲料运输全算进去,这将是一个庞大的数目。
围绕着养猪业,中间环节的从业人员多达上万人。猪场一旦被强制〃一刀切〃,产业链将出现极大的生态失衡。
(记者:胡亚柱《南方农村报》2007年8月21日)
■〃惠阳强铲猪场事件〃追踪
养猪的没肉吃
〃一刀切〃断了惠阳猪农前程
38岁的王华平、43岁的柯昌军、55岁的胡运策,都是湖北人,都举家在惠阳养猪。
他们迁来的年份不一样,王、柯、胡,分别为1998年、2002年、2005年。如果把这三个时间段串起来,足以概括惠阳养猪业发展最快的历史。那是黄金的十年。独到的自然条件,珠三角的地理位置,深圳、东莞清理猪场的大气候,让惠阳的养猪业一时繁荣空前。外来猪农,不管他们创业多久、经营如何,生活状况却惊人相似:背井离乡、脏、累、有压力、风险大。他们靠天、靠市场吃饭,在夹缝中谋生。而眼下,他们又遭遇相似的结局:被〃一刀切〃清理。这是一个庞大的群体,何去何从牵动人心。
离乡
王华平记得,9年前首次来惠阳考察时,感觉良好。那时他还年轻,结婚6年,儿子5岁。丈人一家有养猪技术,而家乡湖北省潜江市王场镇难获岗位,便谋划举家外出发展。由熟人牵线,他来到惠阳一看,〃这里气候温暖,低山密布,雨水充沛,养猪真是太好了。大猪肯长肉,母猪下仔多。〃
温暖的不仅是气候,还有投资环境。如果你在这里养猪,住房、猪栏、水塔,对方花12万元帮你建好;每头猪补贴20元,场地不收租金,只需把猪粪供给鱼塘、果地。筑巢引凤之举让人怦然心动,当地政府也很热情,畜牧局还会主动上门做好防疫工作。
敲定场地之后,王华平回老家彻底了断,卖了房子,借了2万元,来惠阳养下200头大猪。同来的还有老婆、岳父、岳母、小舅子两公婆。
但天难遂人愿。1998年,亏了3?6万;1999年,上半年几乎亏光,〃女的都哭了,差点放弃〃,下半年好歹赚回一些;2000年,赚了6万;2001年、2002年,平稳过渡,每年赚下七八万。
当王华平开始看清养猪的未来时,还在湖北当屠夫的柯昌军正准备外出发展。柯是大冶市陈贵镇杨董村的农民,他认为养猪大有前景。他还架不住老乡的鼓动。2002年2月,柯昌军撇下年过七旬的父母、12岁的大女儿,带着老婆、小儿子来到惠阳。柯昌军要搏一把。他同样卖了房子,120平方米的三房,9万块,另外还找关系贷了45万。手笔之所以这么大,因为老乡介绍,办猪场要投资大才有收益。何况,珠三角的政府讲诚信,投资几乎没有风险。〃所以,我动用一切关系借钱办猪场。但现在看起来,真是错了。〃柯一边叹息,一边露出愁苦的皱纹。
2003年,柯昌军位于平潭的猪场保本;而王华平在镇隆镇兴办的何伯田母猪场,因台风〃杜鹃〃卷倒猪棚,亏空7万元。2004年,柯昌军猪场赚了3万元,何伯田母猪场扩大近一倍规模。2005年,猪肉3元多一斤,柯昌军亏空20多万元。何伯田因是母猪场,不受影响,再次扩大一倍。
2005年春天,惠阳养猪户中,有人欢喜有人忧。远在湖北大冶的胡运策选择此时来惠阳。〃肉价那么低,投资也许是个机会,坚持一阵子肉价就会上涨的。〃胡有文化,眼光不俗,一出手便在猪场投下80万元。果然不出所料,熬过一年多之后,今年5月,全国肉价飙升。然而,胡运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