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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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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

  “可别说出去。往后你跟她更熟些了,你可以告诉她。对其他任何人都不能说。她会不高兴的。”

  住所的窗子挺低。

  “你瞧,有灯光的地方一定是窗口吧?”莫索洛夫望了一眼。“是窗口。看见吗?”

  穿丧服的太太把一张扶手椅挪到了桌子旁边,坐在那儿。她的左臂肘支在桌上,手托着稍稍歪着的头,遮住太阳穴和一部分头发。她的右手平放在桌面,手指机械地抬起又放下,仿佛在弹奏一支乐曲。她脸上的神情有些木然,露出一种严峻多于悲伤的沉思来。两道眉毛时而微微皱起,时而又稍稍分开来。

  “她一直是这样的吗,莫索洛夫?”

  “你看见了,可还是走吧,不然我们会着凉的。我们已经站了一刻钟了。”

  “你心肠好狠!”他们走过前厅中的一盏反射灯旁边的时候,尼基京凝视了一下他同伴的眼睛,说道:

  “我瞧惯了,这在你还是头一回见。”

  小吃端上来了。

  “一定是上等伏特卡,”厄基京说,“味儿真冲!我喝得都快呛着了!”

  “嗨,简直是个小姑娘!连眼睛都红啦!”莫索洛夫说。

  大家开始奚落尼基京。“要不是呛了一口,我是能喝的。”他为自己辩解道。有人问现在几点钟。才刚刚十一点,还可以聊它半个小时,不用急。

  过了半个小时,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去叫醒穿丧服的太太。太太在门口遇到她,太太刚睡醒,还在伸着懒腰。

  “睡得好吗?”

  “好极了。”

  “觉得怎么样?”

  “挺好。我本来对你们说过不要紧:我累了,因为胡闹得时间太长了。从现在起,我要矜持些了。”

  不,她可矜持不起来。才过了五分钟,她又在那儿挑逗波洛佐夫,对年轻人发号施令,用两只叉子把儿在桌上敲出进行曲或者此类的曲调。但是她催着要走,而其他的人看到她重又胡闹起来,个个更加快活,并不急于走了。

  “车马准备好了吗?”她从餐桌旁边站起,问道。

  “还没有,刚吩咐套车。”

  “真受不了!不过既然这样,韦拉·巴夫洛夫娜,您就给我唱点儿什么吧,我知道您有一副好嗓子。”

  韦拉·巴夫洛夫娜唱了一曲。

  “以后我要经常请您唱唱。”穿丧服的太太说。

  “现在该您啦,现在该您啦!”大家磨上她了。

  但是她不等人家磨,就在钢琴旁边坐了下来。

  “好吧,不过我不会唱啊,可是这不妨碍我唱,没有什么能妨碍我!mesdames 和messieurs,我唱歌可完全不是为了你们,我唱歌是为了我的孩子们。我的孩子们,别笑话妈妈啊!”她弹弹和弦,自己配了一支伴奏曲,“孩子们,不许笑,我是带着感情来唱的。”然后她尽量提高调门,开始唱道:

  一只灰蓝色的鸽子

  年轻人出乎意料之外,听到这支歌曲都噗哧地笑了,其余的同伴也笑了起来,连歌手自己也忍俊不禁,但是她竭力抑制着,加倍高亢地唱起来:

  不分昼夜地悲啼:

  它那心爱的情人……①
  ①这是感伤主义诗人兼寓言作家德米特里耶夫(一七六○—一八三七)所作《小鸽子》(一七九二)中的一段,第四句是“已经远远飞去。”

  唱到这个字的时候,她的声音果真颤抖起来,随后便中断了,“唱不出来了,唱不出来最好,下一句本不该唱,还是唱点别的更好。我的孩子们,听从母亲的教导:别恋爱,要知道,你们本不该结婚。”她用雄浑的女低音唱道:

  我们的山庄有许多貌美的姑娘,

  星星在她们双眸深处闪着光芒;

  甜蜜地去爱,是可艳羡的好运道!

  不过,——

  “这个‘不过’是蠢话,孩子们——

  不过独身的自由更加快乐美妙①,
  ①见莱蒙托夫的《当代英雄》。

  “这不是反对的理由,这个理由是蠢话,不过你们都知道为什么:

  不要结婚啊,年轻人,

  你要听我的话①!
  ①见莱蒙托夫的长诗《伊兹麦尔—贝》(一八三二)。

  “后面说的都是蠢话,孩子们,或许连这几句也是蠢话。可以的,孩子们,恋爱是可以的,结婚也是可以的,只要经过选择,不能撒谎骗人,孩子们。我要给你们唱一支讲我自己怎样出嫁的歌,这是一支古老的情歌,我也已经是个老太婆。我坐在我们达尔顿城堡的阳台上,要知道我是苏格兰人,白皮肤,浅色头发。附近有森林和布里纳尔河。我的情人向阳台走来,当然是悄悄地走过来。他贫穷我富有,我是男爵的女儿,领主的女儿。但我很爱他,我对他唱道:

  美丽的布里纳尔有着陡峭的河岸,

  周围是一片绿色的林海;

  在那里白天隐藏着我和我的旅伴,

  “因为我知道他白天要躲藏起来,并且天天变换住处。

  它比我父亲的老屋更可爱。

  “我父亲的老屋确实不太可爱。于是我对他唱道:我要跟你一起出走。你们猜他怎么回答我?

  姑娘,你愿意做我的妻子,

  愿意忘掉你的门第和地位,

  “因为我原是一个贵族。

  不过你首先要能猜到

  上天给了我什么命运。

  “‘你是个猎人吧?’我说,——‘不,’‘是溜进人家领地的偷猎者吧?’——‘差不多猜中了,’他说。

  当我们这些歹徒聚在一起,

  “因为我跟你们,孩子们,还有mesdames和messieurs,全是歹徒。

  相信我,我们就应该忘记:

  从前我们是什么人,

  现在我们又是什么人。

  “他这样唱道。‘我早猜到了,’我说,‘你是强盗。’嗯,不错,他是强盗。对吗?他是强盗。他怎么回答呢,各位?他说:你看,我不配跟你结婚:

  姑娘啊,我不是你的好侣伴

  我是荒野绿林中的一个居民;

  “一点也不错,他是荒野绿林中的一条好汉,所以他说:别跟我走,

  我的生活充满着危险,

  “因为荒野绿林中有野兽,——

  我的结局会是很悲惨

  这不对,孩子们,他的结局不会悲惨,可是当时我和他都那样想的。不过我还是回答道:

  美丽的布里纳尔有着陡峭的河岸,

  周围是一片绿色的林海;

  在那里白天隐藏着我和我的旅伴,

  它比我父亲的老屋更可爱①。
  ①以上引自苏格兰小说家兼诗人司各特(一七七一—一八三二)的诗《罗比克》(一八一三),其俄译者为女作家巴夫洛娃(一八一○—一八九四)。

  “确实是这样,可是我并不懊悔:他事先就告诉了我,我所选择的道路。既然如此,那是可以恋爱和结婚的,孩子们,他没有骗我。你们要善于选择啊。

  月亮升起了,

  宁静又安详;

  一个年轻的战士,

  即将赴战场,

  骑手将子弹上了膛,

  姑娘对他讲:

  ‘听天由命吧,

  再勇敢些,我的情郎!’①
  ①见莱蒙托夫的《伊兹麦尔一贝》,但与原诗略有出人。

  “跟这样的姑娘可以恋爱,也可以结婚。

  (“忘掉我对你说过的话,萨沙,你听她说!”一位太太握住对方的手,低声说。——“为什么我没有对你说这些呢?现在我要说了。”另一位太太低声说。)①
  ①韦拉和卡佳最初为各自丈夫的安全担心,现在为“穿丧服的太太”的豪迈精神所鼓舞,赞成丈夫献身进步事业。

  “这样的姑娘我允许你们去爱,而且为你们祝福,孩子们:

  听天由命吧,

  再勇敢些,我的情郎!

  “跟你们在一起,我心里真舒畅,既然舒畅,就该喝它几杯。

  喂,我的酒店老板娘,

  倒点儿蜜,倒点儿酒,

  “我们唱唱蜂蜜,因为不能把这个‘蜜’字从歌词中删掉呀。还剩下有香槟吗?有?好极啦!开瓶!

  喂,我的酒店老板娘,

  倒点儿蜜,倒点儿酒,

  让我心舒畅

  让我心舒畅!

  “谁是酒店老板娘?我是酒店老板娘:

  黑眉毛的老板娘

  皮靴后跟钉铁掌!”①
  ①以上出自一首乌克兰民歌,其内容是记述一六三七年对波兰人的战役。

  她霍地站了起来,摸了摸眉毛,又顿了顿脚后跟。

  “我已经斟满,准备好啦!mesdames和messieurs、老头儿、孩子们,举杯,让心里头舒畅舒畅!”

  “为老板娘干杯!为老板娘干杯!”

  “谢谢!我为自己的健康于杯。”然后她又边弹边唱道:

  让忧愁消失得无影踪!

  “那一定会消失的。

  让无限的欢乐

  充满这复苏的心灵,①
  ①以上三句引自涅克拉索夫的《新年》(一八五一)。

  “一定会这样,这是很明显的:

  不祥的恐怖跑掉了,像个影子,

  逃离开了明亮的白天;

  光明、温暖和芳香,

  迅速地驱赶开黑暗和寒冷;

  腐朽的气息愈来愈弱,

  玫瑰的芬芳愈来愈浓……”①
  ①见英国民主主义诗人胡德(一七九九—一八四五)的《诗篇》。此诗的俄译者为车尔尼雪夫斯基的战友、作家兼翻译家米海洛夫(一八二九—一八六五),当时他正在西伯利亚流放地。
第06章 布景的转换  “上拱廊市场①!”穿丧服的太太说,不过现在她已经不是穿着丧服,而是换上了鲜艳的粉红连衣裙、粉红帽子和雪白的短斗篷,手里拿着一束鲜花。她不是单独跟莫索洛夫乘车。莫索洛夫和尼基京坐在马车前部的长凳上,车夫台上高高坐着第三个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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