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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韦庆度站起来说:“既然如此,我另作安排。”
于是,他把他的家僮秦赤儿找了进来,嘱咐了几句。
第二章我们的花烛(7)
“我叫人把我的窗课取来,想请你指点。”
“好极了。”郑徽说,“不过指点可不敢当,我也有几首不谐格律的诗该拿给你看。”
“素娘呢?”阿娃插嘴发问。
“也叫人去通知了,会来的。”
“十五郎!”她踌躇了一下说,“你说跟素娘在闹别扭,到底为什么?”
“是她跟我闹别扭。”
“不管谁跟谁,你只说原因吧!”
“她要我做我现在办不到的事。”
“噢——”阿娃凝神想了想,深深点头,“那么,你什么时候才办得到呢?”
“总要到明年春天才能决定。”
“那也不过几个月的工夫,素娘等一等也不妨,回头让我来劝她。”
“就是这话。但她又说什么夜长梦多……其实事情并不如她所想的那样坏!”
“喔,”阿娃动容了,“十五郎,你说,出了什么花样?有人要娶她?”
韦庆度皱着眉点一点头,神情显得有些抑郁。
“是谁想娶素娘?”郑徽问说。
“李六。”韦庆度轻蔑地答了这两个字。
郑徽不知道李六是何许人?阿娃却跟韦庆度一样,也皱起了眉,厌恶地说:“是这个魔头。”
“李六是谁?”郑徽追问着。
“哼!”韦庆度冷笑道:“这也算是大家子弟——”
李六,表现了大家子弟的另一面。那是非常恶劣的一面,因为不读书之故,不知仁义,只讲势利;人物丑陋,语言无味,却最善于用财势来横行霸道。
李六就是仗着他叔父的财势,称豪于平康坊。娼家的假母欢迎他,那些女孩子却畏之如虎;因为他不止于不解温柔,而且粗俗暴戾;如果不幸成为他的妾媵,至多半年他便厌倦了,然后被冷落、被虐待,此生有无数个以泪洗面的日子。
“怪不得素娘害怕!”郑徽说:“照这样子,你一定得想办法。”
“还不要紧,我有我的办法。李六不好惹,但是我不怕他;他也应该知道,我跟他一样的不好惹。”
“十五郎,你有办法,你倒是说出来听听嘛。”阿娃十分关心地说。
韦庆度的一双星目,渐露杀气,嘴角浮现了一丝阴冷的微笑——他把郑徽悬在壁间当作装饰的一柄长剑取了下来,轻按扣簧,拔剑在手,念了两句诗:“‘俱邀侠客芙蓉剑,共宿娼家桃李溪。’”
这卢照龄的两句诗,郑徽曾听他引用过,但前后两次,意味不同。韦庆度的交游极广,自然结识了许多游侠儿,可以供他驱遣,这就是他的所谓“他也不好惹”的缘故。
阿娃却深为担忧,“十五郎,”她迟疑地问,“你不是想杀人吧?”
“不会,不会。杀人要偿命,我干那种傻事做什么?”韦庆度笑着安慰她。停了一会儿,他又说:“对付李六的办法很多,总之,我决不会让素娘落到他手中——回头她来了,你们不必谈这些恼人的事,大家高高兴兴玩一晚上。”
郑徽和阿娃都尊重他的意旨。等素娘来了,绝口不谈李六,所谈的是长安的风物和生活的琐屑。素娘与阿娃,原为旧识,而且颇有惺惺相惜之意,只是平日不容易有相遇的机会,难得见面,谈得十分欢洽。
郑徽和韦庆度都不去打扰她们。他们交换着欣赏彼此的窗课,提出异义来讨论,也谈得十分投机,使这偎红倚翠的席面,成了道道地地的文酒之会。
由文谈到诗,他们的兴致更高了。平康坊的各娼都是懂诗的,因此阿娃和素娘也停止了谈话,静听他们谈论诗。
“你们也别尽听着,”韦庆度忽然注意到了她们,出了一个主意,“替我们唱几首诗。”
阿娃和素娘欣然接受了这一差使,交替着慢声清吟;每唱一首,郑徽和韦庆度互敬一杯酒,不到一个更次的工夫,每人都灌下了十几杯酒。
韦庆度原有很好的酒量,但因肚子里装了些肮脏气,容易喝醉;慢慢地,言语夹杂,狂态渐露,无心再听唱诗,郑徽便做了个眼色,让阿娃和素娘停止。
“我最近正学笛子,吹一曲给你们醒酒好不好?”素娘对郑徽说,眼睛却看着韦庆度。
“谁耐烦听那些呜呜咽咽的东西!”郑徽还未答话,韦庆度抢在前面说了。
“那么羯鼓如何?”郑徽问。
“这是当今皇上最喜爱的乐器,你也爱玩?”
“只是爱玩而已。”郑徽说:“我击一曲御制的鼓曲‘春光好’。”
“不好,不好!”韦庆度立即提出异议,“一非春天,二不催花,‘春光好’不如‘秋风高’。”
于是侍儿在堂前当门设下羯鼓。秋庭微月,高树有声,那一股萧爽之气,助长了郑徽的兴致,下手尽情纵击;只听得一片苍凉的秋声,卷地而起,令人想到塞外的角声、霜郊的马嘶,油然而兴驰驱逐北之思。
“好鼓,好鼓!值得浮一大白!”在鼓声的余韵中,韦庆度举起银制的“酒船”,一饮而尽。
“别喝了吧!”素娘拉拉他的衣袖,又说:“要喝,也别喝得那么猛!”
“你以为我醉了?”韦庆度歪着头,闭着眼,醉态可掬地答说:“我一点都没有醉。要不信,我试给你看。”他张开眼,一眼看到绣春,便招招手把她叫过来,执着她的手,昵声说道:“好绣春,好姊姊,你替我找一块木板来,行不行?”
绣春只是微扭着身子,掩口发笑,好久都答不上话来。
“你要木板干什么?”素娘开了口,“谢谢你,要闹回家去闹;别在这里搅得人家不安。”
“不,不!”阿娃赶紧说,“十五郎一定有什么有趣的玩意儿,我们等着看呢!”然后又微微瞪了绣春一眼,说:“你倒是去呀!”
绣春笑着挣脱了手,转身去了。不一会儿,找来一块两尺见方、三五分厚的新木板,问说:“这块板合用不合用?”
“太合用了!好绣春,你真会办事。再劳驾,把你们小娘子的胭脂取来我用一用!”
这一下,引起满座的好奇,连所有的侍儿都一齐围在韦庆度身边,要看他做些什么?
韦庆度用手指蘸着胭脂,画了一个人头,倒吊眉、招风耳、歪鼻、小眼。侍儿们看着一齐大笑,郑徽和阿娃也觉得有趣,只有素娘不笑。
画完,韦庆度又在上面写了四个字——酒囊饭袋。
第二章我们的花烛(8)
“这是……”郑徽要想发问,看到阿娃的眼色,便住口不语了。
韦庆度自己动手,把那块木板倚在门口,然后回座,从腰间解下一柄食用烧炙、割肉的小刀,说:“你们也看看我的本事,我钉他的左眼。”话一完,手腕一翻,大喝道:“李六,看刀!”
大家都吓一跳!定神去看,那柄雪亮的小刀,正挥在“李六”的左眼上。
“你们看我没有醉吧?”韦庆度大声地问。
绣春和那些侍儿们,都不敢接口,一个个面容庄严地悄悄退了下去。
“李六是什么人,刚才说了半天我还不明白。”郑徽低声问素娘。
“宰相……”
“什么宰相?”韦庆度抢着愤愤地说道:“奸臣李林甫,纵容子侄为恶。”
“又来了!”素娘以呵责的声音说:“开口奸臣,闭口奸臣,叫人听见了多不合适?”
“怕什么?难道李林甫不是奸臣?”
“是奸臣也不与你相干!”
“李六仗势欺人,怎么不与我相干?”
“那你得想办法啊!”素娘紧接着他的话说,“光在背后骂人家叔叔两声奸臣,挡不了事!”
“你以为我不敢惹李六?”韦庆度猛然一跳而起,指着素娘的鼻子说:“你看看,明天午后我在你家门口等李六,他要敢来,看我不宰了他!”
没有一个人会怀疑韦庆度说出来的话会做不到。于是郑徽正色规箴道:“祝三,读书明理,你这样子做,充其量只是匹夫之勇,不像读书人,也不像世家子弟,没有人看得起你!”
在大义的责备下,虽是酒醉的韦庆度,也面有惭色,他强辩似地说:“那是叫人逼得我这样的。”
“谁逼你了?”素娘抗声相争,“事情临到头上,要想办法应付,这就叫逼你吗?”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第一,事情还不急;第二,我有的是办法。你又怕,又不相信我,只一个劲的催着要我替你赎身——你不想想,转眼试期到了,我不忙着应试,先来办这个不急之务,怎么对我家里的人开口!你明知道我办不到,定要我这样办,那不是故意逼我?素娘,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只是要逼我松一句口,要我死心塌地说一句‘我没有办法,我对不起你’,你好心安理得的去嫁李六。是不是?”
他的话还没有完,已把素娘气得发抖:“你们看,他的话屈心不屈心?”她哭着对郑徽和李娃说:“李六已经许了我妈八百贯,钱一到就看不见我的人了,他还说不急!早就跟他商量,总说‘有办法,有办法’,也不知道办法在哪里?催得紧一点,又怕他真的要杀人——要闯了那样的祸,怎么得了!你们替我想想,我难不难?”
素娘越说越伤心,泪流不止。郑徽知道泛泛的劝慰,无济于事,便叫阿娃把她扶到里面去休息;然后低声责备韦庆度说:“你辜负了素娘的一片深情!”
韦庆度低头喝着闷酒,只是不响。
“我知道你也有困难,”郑徽又说:“可是不能以‘事情不急’这些话来搪塞。”
“倒也不是搪塞。”韦庆度答道:“我已经叫人告诉王四娘,素娘的事,无论如何要等明年试期过了,再作了断。”
“这就是你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