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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白天变成晚上,晚上又变成白天,我们脱离了时间的常轨,只大约记得至少三个星期,终于越过最后一座山,来到沙漠的边缘。远远的那边山下,绿色的肥沃河谷,就是伊市坦沙。可是路上行人车马很多,沙漠中一片黄沙毫无可供躲藏的树林,不可能在白天横渡沙漠。我想看出沙漠到底有多大,上次我们坐车走了三个小时,那大约是二十英里路,走一整夜应该到得了。我转身去看葆琳。她的脸早已晒得红中带黑,金黄的头发都快成白色,眉毛和睫毛在黑脸上显得特别白,双颊尖削,嘴唇干裂。我掏出一根鸡骨头给她,她先用口水把骨头润湿使它软一点,再轻轻地啃着。三个星期下来,她也学了不少。
“我们要到晚上才能过去,先找个地方休息到天黑。”
她不用我解释也知道原因,只轻轻地点点头。
“我们还有没有其他东西可以吃?”她边啃边问。
“没有了。”
我四处望一下,这附近只有沙漠地区特有的小矮树,不可能有什么野兽。搞不好也可能没有水。
“我们就快到了,到伊市坦沙就能大吃大喝。”
她静静地点点头,我注意到她看着大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
“他们为什么恨我们?为什么要害我们?”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不知道。”
“那我们为什么要躲?”
“因为,我们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要害我们。”
她静了一下,突然说:
“妈咪死了,还有罗伯、艾迪都死了,所以我们不能回去是不是?”
我没有答话。
“你可以告诉我,”她镇静地说,
“我不会哭的。”
我点点头。
她直直地看着我:
“爸爸也死了吗?”
“没有。”
她转身静静地看着沙漠。好一会儿才转身对我说:
“如果爸爸也死了,你会娶我、照顾我吗?”
我看看她,她弱不禁风、楚楚可怜地站在那里,就像小狗比利不知道我会不会把手中的骨头给它。
我握住她的手,小小的指头在我掌中暖暖的,也轻轻地颤抖着。
“你知道我会的,我们很早就说定了,不是吗?”
她高兴地笑了。
“你还有一根骨头吗?”
我把袋中的最后一根给她,让她塞入口中细细地啃着。
“走吧,我们找个阴凉的地方睡一觉。”
才一开始进入沙漠,刺骨的寒风就开始无情地吹刮我们衣裳单薄的身子,我问她:
“你还好吧?”
《大冒险家》 第一部分第一章 暴力·权势(27)
她点点头,拉起衬衫遮住她的脸。
“等一下。”我打开毯子,把它由中间割开,反正过了今夜我们就到马先生的农庄了,我把半条毯子包在她身上,另外的半条包住自己。风愈来愈强,卷起砂石打在我们脸上,令眼睛无法睁开。硬路面上也铺上了一层沙。有几次我们走着走着就离开大路陷到深可及膝的沙中,我想看天上的星星来辨别方位,可是狂风飞沙中星星也模糊不清,好几次都找了好久才回到马路上。
“我看不见,”葆琳哭着说,
“沙子快把眼睛弄瞎了!”
我替她把毯子拉到头上,在前面割开两个小缝:
“好些了吗?”
“是的。”
我也如法炮制,果然舒服多了。我们再度出发,这才发觉早已不在大路上,大约又找了一个小时才回来。
“我走不到了,德士,”她抽泣着说,
“鞋子里面都是沙。”
我让她坐下,把鞋子里的沙倒出来,再把她拉起来。
“不远了,我们快走吧!”
我们又跌跌撞撞地开始走,我的喉咙好干,吞口水都干干的。突然,天好像快要亮了,刚开始是模糊的灰白,突然太阳从我们身后的群山中跳出来,我不相信地瞪着它,太阳怎么打西边出来?
我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向后转了,朝来路走回去,如今我们被困在大太阳底下的沙漠里。我回身望向伊市坦沙,有一辆车远远地过来。我抓起她的手跑下大路,到处都是一片黄沙,毫无掩蔽可言。我叫她躺下,我也伏到地上,把咖啡色的毯子盖住身体,但愿可以瞒过路上的人。
车子过去了,我刚要起身,又来了一辆。
“不行,车子太多了,我们最好等到晚上。”太阳更高了,四周的热气愈来愈难以忍受。
“我口渴。”她说。
“静静地躺着,尽量不要去想它。”
黄豆大的汗珠由身上每一个毛孔争先恐后地钻出来,我舔舔唇尝到干干的咸味,我揭开毯子,大路上似乎暂时没有人。
“来,我们赶一段路吧!把毯子盖好,避一点太阳。”
马路在大太阳底下变得有点扭曲而不真实,硬土地也热得发烫。
“我口渴,德士。”
“再走一下,我们就休息。”
我们又勉强走了半个小时,可是热锅似的沙又无法躺下来,我觉得舌头干而肿胀,咽再多的口水还是一样干干的。葆琳终于哭了。
“德士,我的嘴好痛。”
我知道一定得让她的嘴湿润一下,我拿出刀子在手指上划了一下。
“糟糕!”
“你怎么啦?”
“我不小心割破了手指,帮我把血吸干。”
她把手指含在口中吸吮着,一会儿抬头问我:
“这样好一点了吗?”
我低头看一下,用手又挤一些出来。
“还是吸彻底一点吧。”
她又吮了一会,伤口处都变白了。
“这样应该可以了。”我说。
“好,”她把毯子脱下来,
“天快黑了呢。”
白天的确快过去了,我跪在沙地上望着路的两头。
“再走一夜我们就到了。”
葆琳看着我的脸:
“我们能不能喝点水?”
“在到达伊市坦沙前没有水喝。来,睡一下吧,明天一切就都好了。”
天亮后大约一个小时,我们来到马先生的农庄,门口系着好几匹马,我打了手势要葆琳就地蹲下,我绕到后门去看一下。
厨房里冒出缕缕的香味,使我饿得几乎晕倒,一切都静悄悄的。我去把她牵过来,小心地跨过院子到厨房去。抓着她的手,我把门打开。
房中很暗,我一下子看不清楚,突然一个女人尖声叫了起来,我这才看见有三个男人坐在餐桌旁,两个面对着我。他们穿着红蓝的制服。
我转身把葆琳一推。
“快跑!”
《大冒险家》 第一部分第一章 暴力·权势(28)
她就像兔子一样窜过院子,我紧追在她身后。我听到后面一声大喊,我回头看却被一根木头绊住跌到地上。我挣扎着要爬起来,一个士兵已经越过我身边追出去,我大叫着:“快跑呀!葆琳,快跑!”
另一个士兵追过来,我转身面对他,拔出刀子。我的头开始晕眩,精疲力尽与长期的缺水缺食,使我虚弱得无法集中视力。
然后,我终于看清楚了,一切的痛苦都离我远去,只剩下火烧般的盛怒与锥心的痛恨。杀人的欲望由我心底升起,冒到喉头。
“肥猫!”我大喊一声,高举着小刀向他刺去。是他出卖了我们,所以军队才进得了山寨,都是因为那匹可恶的黑种马,害了那么多人被杀。
当我举起刀子,我听到葆琳的哭叫,转头看到一个士兵正抱着她,她挣扎着、哭叫着。我又感到一阵晕眩。我再度面对肥猫,他的脸白白的。
“德士!”
我歇斯底里地叫起来:
“不要叫我!我可不像别人那么容易死,我要割下你那说谎的喉咙!”“不!德士!不!”
“叛徒!”我向前一步,可是地面不对了,软绵绵的像踏进海里面。
“叛徒!”我又叫一声。
“德士!”
可是,这是另一个声音,一个我永难忘怀的声音,虽然已有两年多没有听到。我转向厨房那边,站在门口的正是我的父亲。可是,这又不对了,我想我大概是让太阳晒疯了,因为爸爸也穿着军服。
“爸爸!”我叫他。正想上前,看到肥猫我又怒从中来。
“我要杀掉你!我要杀掉你!”
我用力掷出小刀,可是阳光使我眼前发黑,我眨着眼睛,眼前的一切都飘了起来。刀子从我指尖滑落,双腿一软,只觉得被人抱了起来。又是一片黑暗,而我一直在想:奇怪,天才刚亮怎么又暗了。黑暗中传来父亲充满了爱、也充满痛苦与哀愁的声音。他温柔地说:“孩子,孩子,都是爸爸害了你。”然后朦眬的黑夜又轻轻地把我托起。
20
穿着黑袍的老师十指交叉放在桌上,正在等我回话,眼镜后面的黑眼睛严肃地瞪着我。
“我下次一定考得更好,老师。”我说。
“我也希望,德士。”他的话和我的一样缺乏信心。学校实在不适合我,每天千篇一律无聊的功课,一点都不好玩。其实有一些是我喜欢的,像各种语言,法文、英文甚至德文,我都考得很好的,只是——这拉丁文,完全是死文字,只有教士们念经才用的,难怪我每个星期都要来教务长这儿接受训诫。
“你父亲曾经是我们学校里最出色的学生,”教务长继续说,
“他的拉丁文一向都是第一名,假若你想继承他的法律事业,你也必须要多努力,向他看齐。”
他停下来等我这样说:
“是的,先生!”
“其他科目也要多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