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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手肘撑起半个身子,靠着他近近的,好似能闻到他身上干净清爽的味道。“紫禁城,那里住着太多没有灵魂的人。”
“灵魂?”他重复着,似乎不能很快理解我的意思。
我指了指心口,道:“灵魂,在这里。住在那里的人,有着最丰盛的物质,却有着最苍白的灵魂。”
他眼睛一闪,微微一笑,让我靠在他胸口。“那外面的人呢?”
“他们在用最丰盛的心去过哪怕最贫瘠的生活。”这些也许是他们这些皇子贵胄永远体会不到的。
一直都没有机会在北京城好好的转悠。进宫五年来,我像一只笼中鸟被锁在紫禁城那华丽的笼子里,无法纵情纵性的高声呼喊,无法明朗恣意的做单纯的自己。闻见这分外自由的清新空气,才蓦然觉得身边的人无比的真实与踏实。
和十三十指交握并肩穿梭在人群中,看着京城老少们一张张生动的面孔,心中阴霾一扫而空。品尝了想念多时的奶油炸糕,尝了我赞不绝口的蜜麻花,却被他拖着买了萨其马。
我先是抗拒的撅嘴道:“不要,一直挺腻味这玩意儿。”
他点了点我的唇,漫不经心的问道:“可听过萨其马的故事?”
我摇了摇头,顿时来了兴趣,忙问道:“什么故事?说来听听呢?”
他咧嘴一笑,大步流星的向前走。我在后面跺了跺脚,追上前去,扯住他的袖子,不依的道:“讨厌,不许吊我胃口。”
他哈哈一笑,低下头道:“我喜欢看你像个孩子一样耍赖撒娇。”
我皱皱鼻子,又好气又甜蜜的道:“那,我的十三爷,我满足了你的愿望,你是不是该礼尚往来呢?”
他顿了顿道:“太祖皇帝行军打仗时,手下有位将军的妻子为他准备了这种点心,太祖皇帝发现这种点心味道极好,且易保存,便用这位将军的名字命名了这样点心。”
我撇了撇嘴道:“明明是那位将军夫人的手艺却偏偏用将军的名字,你们满人真不懂得尊重女性。”
他好笑的举着手,道:“我对柯二小姐可是无比尊重,打心眼里供着不敢怠慢。”
我扑哧一笑,忽然想到那个故事,脸微微发烫,却还是试探的问道:“满族的情人之间会赠送萨其马做礼物么?”
他却脸上也是微微泛红,敲了下我的额头道:“什么时候如此胆大妄为了?脸皮真厚。”边说边捏我的脸。
我打开他的手,嬉皮笑脸道:“我不管,我说是就是。”
“你不是不喜欢吃么?”
“谁说的?我爱吃极了。”我装傻充楞,他则哈哈大笑,紧握我的手,向前走去。
我尝了一口,的确,滋味特别的甜。
前边有人摆摊画画。我兴冲冲的拉他过去凑热闹,那作画人三十余岁,一派温和的模样,再看画倒还是有几分筋骨,我却更爱十三的画。心念一转,我笑问道:“请问,可否借笔墨一用?”
那画师一愣,不觉反问道:“姑娘只要笔墨而已?”
我笑着点头,回道:“我家爷很久没作画,想借先生笔墨一用,好让我家爷作画一幅。”
十三听到我说的话,瞪直了眼,好笑道:“又在玩什么花样?”
我摇了摇他的胳膊,道:“你答应我画画,我自然会告诉你要来何用。”
“好。”他不假思索的答应。取出一锭银子交到画师手上,接过他给的笔墨纸张,便在一旁泼墨挥洒。
我贪婪而专注的看着他专心致志的表情。他面带微笑、嘴唇轻抿、神态自若,轻轻一颤,豪端蕴着的墨汁滴落,在雪白的雪浪纸上晕染开来。不一会儿,两个栩栩如生的人影在画中鲜活明朗。
这是他第一次,在画中同时画上了我们。
秋日的阳光远远不及春日的明媚、夏日的热烈,浅浅的映在他眼底,笑意温煦,如此轻易的烙进我的心底,永难忘记。
我如获至宝的捧着他的笔墨,而他则帅气的拿着一坛子酒,天色已微暗,渐渐走到护城河畔,和他轮流将那坛子酒喝完,我把酒坛倒立,用力轻晃,确定酒已干后,把画卷好,藏进酒坛里。
他不解的挑眉,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我回头冲他一笑,答道:“我的家乡有种习俗,把自己的心愿放进瓶子里,顺着河流流向远方,心愿自然会实现。”我顿了一顿,嘴角浮起一抹快活的笑,“既然我们是一对酒鬼,我就用酒坛装下我的心愿,希望上天会收到我的心愿,让我们永不分离。”
他一震,上前一步,笑道:“我和你一起来。”
和他一同把画卷塞好,携手走向河边,将酒坛一同推向前方。那承载着我和他所有祝福心愿的“漂流瓶”,请你不要停下,永远不要停下。
他伸出手,将我揽在胸前,不言不语,贪恋这一刻的静谧与温馨。良久,上方传来他闷闷的声音:“你知道么?这些日子以来总是觉得夜晚很长很长,无所适从。常常不知道该做什么,会呆呆的发呆,然后带着满足的笑想你。所以……”他坚定的道,“等我们回去,明日就跟皇阿玛请求指婚。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在紫禁城里对抗孤独。”
心口一热,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几许感动、几许酸涩。我悄然抬眼,却见他屏息等待的神情,心里阵阵温热,手环着他的脖子,凑上前在他脸上印下一吻,任滚烫的感觉浮上脸颊。“好。”
在皓月星空下,以吻为誓,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悄悄回到延禧宫,却看到绮萱焦急的在屋里走来走去,六神无主。看到我回来,一个箭步走到我面前,重重的叹口气,道:“你快回储秀宫,良妃娘娘她,她快不行了。”
如同晴天霹雳,我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脑海中仿佛放不下任何东西,散乱无章的恐慌迫得我的头欲炸裂开来。绮萱伸手拉住我道:“快去吧,我会通知万岁爷,希望他会去看她,兴许,一切还不会太糟。”
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去储秀宫,多年来的记忆在这一刻倾巢而出。初见面时她淡笑平静的面孔、劝我留下时字字珠玑的智慧、家宴上见到康熙时她的情难自禁、与她坦诚相待时她的无奈忧伤、生日时她送的风铃以及一起吃面的温馨、给我讲故事劝我通透的她……一切一切清晰如昨。
在这个紫禁城,我欠的最多的人是她。
倘若不是她,我不会这么久还能维持着自己的性子不去依着这里的规则行走;倘若不是她,也许我会进四阿哥府,或许会从此与十三擦肩而过;倘若不是她,或许我在这里依旧没有归宿的真实感;倘若不是她……
不知不觉,眼泪在寒风的肆虐下刺痛着我的脸颊。
踏进宫里,望见那形容枯槁的她,眼泪婆娑的流下,再无法收敛。“为什么?不是说还有两年么?”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结局,知道那属于自己寿终正寝的那天,可为什么现实中却偏偏早了两年?
她酸涩而凄楚的一笑。“我想拼着这份力气去证明,或许历史可以改变,或许从我们来到的那天起,终究会让它往另一个方向走。生不由我,死也不由我么?盈雷,我是个没有用的母亲,就让我为胤?做最后一件事,让自己带着一份希望离开……”
“如果你真想改变历史,就该让自己好起来,活的久一些、再久一些。你这样轻易的放弃又能让历史改变什么呢?”我泣不成声,任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紧紧握住她的手却怎么也留不住那生命点滴的流逝。
“我赌不起,你知道么?我赌不起。”两行清泪缓缓顺着她苍白失血的面孔滑落,宛如一把刀在我心口不断的翻搅,我膝盖一软,不由跌落。
“子夕。”我轻轻叫着她的名字,生怕她随时会离开。“八阿哥很快就要来了,你一定要等到他,一定。”
“盈雷,可我怕,我怕自己是等不到他了。”她挣扎着举起手,昔日手上的玉镯已滑近肘部。她示意我褪下,我轻轻褪下,茫然的看她。
“这算是我最后送给你的礼物,答应我,我走了以后,代我照顾胤?,我没有教会他快意人生、没有教会他牢记自己的身份去做个闲散宗室,是我这个做额娘的没有用。我知道你心里最重要的是十三,我不会奢望你会与胤?在一起。但请你,在他最艰难的时候,请你尽自己的力护着他。往后,会是他所有苦难的开始……”她重重的咳嗽,久久不能平息,我轻拍她的背,她却抓住我的手,目光里全是企求,“我不愿意你因为同情或是怜惜而做出违背自己心意的选择,所以我不曾告诉过你雍正会如何对他。可是,请你,请你原谅一个母亲的私心,请你无论如何,保护他……”
一时间,沉默的令人窒息。
她哀求的道:“带上它,带上它就当答应了我。”
我注视着那通体翠绿的镯子,色泽鲜丽的似乎要滴出水来,却沉甸甸的让我握不紧似的。“你放心,我……”
只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额娘。”虽是极力克制的语气,却同样绝望的令人心碎。我回头看到八阿哥,昔日的镇定自若被一种绝望的恐慌紧紧攫住。
我怔怔的站起,把空间留给那一对母子。木然的站立,眼前的一切恍若梦境。
八阿哥颤抖着身躯,颤颤的手缓缓伸向良妃那惨白的脸颊。“额娘,不会的,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
声音是我从没听过的脆弱。我从来不知道那骄傲坚定的男子会脆弱至斯。那从来挺直的身躯此刻竟然微微弯斜,似已再无法承受。
良妃无力再多说话,只静静的看着他,嘴角有一丝疼惜而忧伤的笑。“胤?,幸好,你来了。”
心头一阵酸楚,我不由自主的闭上眼,心头却被狠狠的扯痛。
今日怕是大限。
我是那么盼望着康熙能快点到来,她不曾提起